瓜蔬里,唯南瓜可食部分最多。
从藤到花,从皮到肉,最后到瓜子,无不可食。嫩时爽口,老时面甜,越老味越佳。
南瓜有个特点是产量大、易成活、营养丰富,荒年可代粮充饥,故又称“饭瓜”“米瓜”。
古代几次大饥荒,南瓜各部位价值被充分利用,是实至名归的抗灾法宝。农民房前屋后、田间地头均种植,到处可见“南邻仅有瓜牛庐”。
南瓜又称倭瓜、番瓜、饭瓜、金瓜等。
《红楼梦》里多次出现倭瓜名称。第四十回鸳鸯宣牙牌令曰:
鸳鸯笑道:“凑成便是一枝花。”刘姥姥两只手比着,说道:“花儿落了结个大倭瓜。”众人大笑起来。
刘姥姥下意识说的酒令,便是农家最熟悉的南瓜。
南瓜最早由广东、福建、浙江一带传入中国,国人误以为南瓜来自日本,故称“倭瓜”。然而日本又以为南瓜来自中国,称之为“唐茄子”。最后大家终于弄明白,南瓜来自南美洲。
我的家乡南瓜有各种吃法。
夏至节,巢北有风俗炸南瓜花,或用南瓜花摊饼吃。刚刚开出的南瓜花,裹一层新打出的小麦面,无论炸还是摊饼,那叫一个香。
南瓜藤撕皮,取其嫩芯,用蒜末炒,清爽味佳。
清炒南瓜藤
妈妈最喜欢吃清炒南瓜丝。一家女主人的饮食爱好,决定了这家人的餐桌菜式。
夏季刚结出的小南瓜,极嫩,切丝用辣椒及蒜末素炒,又香又辣,夏天十分开胃。
爸爸爱吃南瓜粥。南瓜成熟后煮粥,是早餐一缕清亮的晨光。
素炒南瓜丝
红绕南瓜自古有之。《本草纲目》记载:“味如山药,同猪肉煮食更良,亦可蜜煎。”
清代史学家高土奇《北墅抱瓮录》道:“南瓜愈老愈佳,宜用子瞻煮黄州猪肉之法,少水缓火,蒸令极熟,味甘腻,且极香。”
“子瞻煮黄州猪肉之法”即苏东坡制作东坡肉的方法,可见当时的红绕南瓜已相当普及。
红绕南瓜
小南瓜蒸肉是别致的吃法,蒸排骨或粉蒸肉亦佳。汪曾祺《昆明的吃食》写道:
玉溪街有一家玉溪人开的饭馆,只卖蒸菜,不卖别的。好几摞小笼,一屋子热气腾腾。蒸鸡、蒸骨、蒸肉……“瓤(读去声)小瓜”甚佳。小南瓜挖去瓤(此读平声),塞入切碎的猪肉,蒸熟去笼盖,瓜香扑鼻。
我在昆明没找到这家蒸菜馆,倒是在杭州吃过一回小南瓜蒸肉,的确很香。这道菜自己在家也能做:
小南瓜洗净,在瓜蒂处开一个小盖子,挖出瓜瓤。瘦肉剁成肉沫,加姜葱末、酱油、黄酒、生粉、搅拌均匀,装入南瓜中,盖上盖子,蒸熟即可。
小南瓜蒸排骨
今年端午节,侄女小Ti做了一道咸蛋黄炒南瓜,味道很不错。小姑娘一晃眼成了家里的厨坛新秀,甚是欣慰。
粉南瓜切条,咸鸭蛋黄捣碎。蛋黄炒到冒泡,倒入南瓜,加盐翻炒,炒熟即可。这道菜咸香美味,为佐酒佳肴。
咸蛋黄炒南瓜
去年回老家,在浮桥附近见有摊档卖油香,大为惊喜。油香即糯米加糖炸出的油饼,是小时候最爱的食物之一。
买了几个,一吃,里面黄色,不是油香,但很好吃。问是什么。答曰,南瓜饼。
油香见不到了,有南瓜饼替代之,也是好的。
南瓜饼
南瓜极为寻常,成熟后被农人置于角落,少有人注意,低调敦拙。
然而,这极为普通的瓜,荒年却是人们赖以生存的食粮。一向自视清高的张爱玲也对南瓜倍感亲切:
小饭铺常常在门口煮南瓜,味道虽不见得好,那热腾腾的瓜气与“照眼明”的红色却予人一种“暖老温贫”的感觉。
南瓜越老越甜,什么调料都不用放,只蒸出来已甘美无比,似乎一生的精华都蕴含其中,令人回味无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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