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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徽州记(七):长寿村难得一见的古法制作食物

当初得知沟村是古代远近闻名的长寿村时,便觉好奇。

是什么原因使得本村出了这么多长寿老人,甚至传到了朝廷,特敕建坊旌表呢。

山清水秀是肯定的,但凡长寿之乡自然环境都很好。然而黄山脚下有这么多村庄,哪个自然环境不好,凭什么只有沟村是长寿村?

本地饮用水和食物有什么特别之处吗。

才进村时,见村头有个百岁井,井内清泉清澈,泉边刻字曰:“千载涌甘露,百岁润心田”。

毋庸置疑,水肯定好。

泉水清澈见底

正走着,忽听得“叮叮当当”敲打铁器的声音。寻声望去,见一中年男人头戴草帽,身着浅蓝细条长袖T恤,深蓝长裤,迷彩鞋,正蹲着挥动小铁锤打铁呢。

一个路边的小院,靠墙有丛茂密的一串红,开得正艳,花下一砖砌的半矮小窑炉,炉火正旺。火相映,生气勃勃。

男人左手执一根长细铁棍,铁棍头已被敲打成铲状的锥形,看不出是什么工具。他面前有六、七根短细铁棍,身边还有一个小筐,里面是加工好的短铁锥头。

莫不是挖笋的工具。我记得小时候在池州见过山里的挖笋人,工具有点类似,但记不太清了。沟村的特产就是笋干,或许是吧。

自己打铁制造工具,如今已很少见了,即便是挖笋工具,哪里买不到,没想到沟村人还保留着古老的传统制作工艺。

打铁制作工具

靠山吃山,皖南山区多笋,沟村人自然也吃得多。

笋不仅味美,更能延年益寿。春笋有“利九窍、通血脉、化毯涎、消食胀”之功效,且低脂、低糖、多纤维。当然凡事不能绝对,含草酸,一次不能吃太多话又说回来,什么东西吃太多不好。

记得有次去朋友家吃饭,朋友烧了一道典型的家乡菜笋烧肉,香气四溢。我夹起一大块笋刚放入口中,对面另一朋友的妻子说了句“笋很毒的”。我一惊,那块笋差点没跌出口外。原来这位女士是广东本地人,说笋很湿气,吃了体内会有湿毒云云。广东人是很怕湿气的,没办法地域气候使然。

可是,作为一个童年生活在皖南,少年成长于巢湖的人,怎么可能不吃笋。况且,自古以来,笋就被当作“蔬中第一鲜”的美味而存在。

三千年前,人们就知道笋乃美食。《诗经》曰:加豆之实,笋菹鱼醢”其籁伊何,惟笋及蒲”。

自古爱吃笋的人不计其数。苏轼曰“长江绕郭知鱼美,好竹连山觉笋香”“西崦人家应最乐,煮芹烧笋饷春耕。”李渔说笋乃“蔬食中第一品也,肥羊嫩豕,何足比肩。

岱在《天镜园》中写笋“形如象牙,白如雪,嫩如花藕,甜如蔗霜。”他烹笋用最简单的方式,直接煮熟就好吃到“无可名言”。正如《湖心亭赏雪》“天与云、与山、与水,上下一白。湖上影子,惟长堤一痕、湖心亭一点、与余舟一芥、舟中人两三粒而已。”简单而回味悠长。

二人边走边看,边赏边拍。

又见路旁一家院子里摆了些盆和桶,两三人忙碌着。

一只大铁皮桶上担了两根木条,上面架只竹筐,竹筐盖着纱布,筐内不知何物正往桶内滴水。

男人提了只空桶进屋。妇人头戴草帽,脚着胶鞋,坐在一大盆浑水前,搓洗着像一团乱麻的东西

“请问这是洗什么?

“葛根。”妇人抬起头,笑道。

“葛根?这是在做葛根粉吗。”

“嗯,是哎。”妇人笑得更灿烂了,指指路对面道。

路对面也是她家房屋,屋前有个长木架,架上几个大簸箕里晒着葛根粉块。

晒葛根粉

我从小到大都爱吃葛根粉。小时候在池州,邻居朱家姐妹最喜欢熬葛根粉吃去她家常能吃到。

遂立刻有了兴趣,忙问是怎么做的。

妇人起身领我们进了院旁的一间大屋。

屋里有个小型机器,指着机器说,葛根先要洗干净,然后放进机器里破碎,将破碎的葛根拿出来洗,再用纱布隔着过滤,要洗好几次,过滤好几次,最后沉淀出葛根粉块,捞出来晒干就行了。

搓洗葛根纤维

原来她搓洗的是葛根纤维。果然像一团乱麻。

正说着,男人又提了一桶过滤完的葛根纤维,倒入一只筐篮里。

这些葛根纤维可是大有用处。在古代,人们用它来做衣服,谓之“葛服”。“冬日鏖裘,夏日葛衣”。

葛布制衣质地轻薄凉爽,古人作夏服。《孔子·乡党篇》曰:“当暑,袗絺綌,必表而出之”。絺绤(chī xì),即葛布的统称。葛之细者曰絺,粗者曰綌袗(zhěn),即穿单衣的意思。絺绤是夏天的衣服,穿起来非常凉爽。“焉知南邻客,九月犹絺绤。

孔子在这篇穿衣礼仪中说到,“袗絺綌,必表而出之”。单薄的葛服,一定要穿在外面。意思里面还得穿件内衣,以示尊重。

葛根纤维

现在葛布做的服装很少见了,葛根纤维多用于制作毛巾、洗脸巾编织桌布、地垫等天然织品。

葛根纤维更用于医药方面。葛根中有种叫葛根甙的物质,具有降血压、保护心血管、降低胆固醇等功效,而葛根甙大部分都存于葛根纤维中。

葛根浑身是宝,葛花可以解酒。“葛花消酒毒,萸蒂发羹香”。古人早就知道葛根的好处。《诗经·周南》曰:“葛之覃兮,施于中谷,维叶萋萋”。

葛根素有“江南人参”之美称,是一味集营养、药用、美食于一身的绿色食品。《神农本草经》载:“今之葛根,人皆蒸食之。”

葛根可以榨出略带甘甜的根汁,煮食可清热解毒,祛燥消疹。葛根所含的异黄酮,是天然的雌激素,有美容效果。

过滤

广东人称葛根为粉葛,粗粗圆圆,与我小时候见的皖南葛根不太一样,可能品种不同。广东本地人用来煲汤。广东万物皆可煲。

沟村的葛根是野生的,细长形,与我小时候见的一样。作为食品,家乡人都是做成葛粉吃。葛粉或直接熬了吃,或是做菜,比如在徽州古城吃的铁板葛粉,或葛粉圆子,都非常美味。

我见过云南人直接吃生的。云南的葛根粗壮,一次在普洱赶街,见卖葛根的人将葛根置于木板上,用刀切成很薄的一片,按片卖。我买了几片,入口微苦,过一会儿有回甘,别有风味。

汪曾祺在昆明读西南联大时,也生吃过葛根。他在《泡茶馆》中写:一截葛根,粗如手臂,横放在一块板上,外包一块湿布。给很少的钱,卖葛根的便操起有点像北京切涮羊肉的肉片用的那种薄刃长刀,切下薄薄的几片给你。”

实在形象。

滤出葛根水

我与云端说,要买点葛粉。云端本对淀粉类食物一般般,但看到这么古法制作的葛粉,来了兴趣,也说买点。

洗葛根的妇人带我们来到路对面,外面的葛根块还未晒干,屋内有晒好的,二人各买了些。妇人告诉我们如何分辨野生葛粉,说野生葛粉表面是有齿状的。

还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说法,于是仔细看了葛粉粒,果然表面不规整,有棱。妇人说,只有野生葛粉是这样,其它的粉表面是平滑的。

有棱角的野生葛粉

在沟村,见到好几家古法制作葛粉。看来沟村除了笋之外,野生葛粉也是一大特产。水好,食物天然,这大概是长寿的秘诀之一吧。

要是能经常吃到沟村的野生葛粉就好了。

“彼采葛兮,一日不见,如三月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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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篇推荐:出徽州记(六):知还山庄背后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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跬步之行:00: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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