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前841年,晋国晋靖侯十七年,周王朝发生了一件大事,周厉王跑了,跑到哪儿了?彘(zhì)地,今天山西霍州东北,当时来说,就是跑到周王朝的最北境了,因为“周不过霍山”,霍山以北就不是周的地盘了。周天子跑了,大臣行政,史称“共和”,这一年为“共和元年”。周厉王给我们留下一句非常有名的话“防民之口,甚于防川”。国人暴动,周厉王出奔,为西周的灭亡埋下伏笔。而这一年非常重要,还有一点就是这一年是中国有确切纪年的第一年。
晋靖侯以前是没有准确纪年的,《史记》载:“靖侯已来,年纪可推。自唐叔至靖侯五世,无其年数。”燮父之后,晋国在西周分别有武侯、成侯、厉侯、靖侯、僖侯、献侯、穆侯、文侯,共八代,晋文侯在位的时期发生了周幽王烽火戏诸侯,幽王被犬戎所杀,西周灭亡的大事,所以晋文侯也是晋国春秋时期的第一位诸侯。
从武侯到献侯六世,史书中没有任何对晋国事情的记载,所以发生过我们一概不知,《史记》只是记载了他们的名字,与后来的考古发现对照,记载的名字也是错误百出。所以对他们的了解,我们只能借助了现代考古学。非常幸运,上个世纪末,因为一桩盗墓案件,发现了著名的晋侯墓地。说来也是可惜,天马-曲村遗址为晋国遗址,最早是中国著名的考古学家北大教授邹衡先生发现的,但是当时试掘的探沟其中一条离后来发现的晋侯墓地仅仅相差了约2米,与晋侯墓地失之交臂。
考古学家邹衡 王狰摄自晋国博物馆
上世纪80年代末,位于山西的天马曲村遗址接连被盗,于是发现了西周时期晋国国君的大墓——晋侯墓地。从1992年4月开始,一直到2001年1月15日结束,断断续续历10年时间,北大考古系与山西省考古研究所发掘了9组19座西周大墓,甚至北大考古系的名字都经历了由考古系改为考古文博院。其中的艰辛,只有经历过的人才知道,但是其中的开心与收获,关心晋侯墓地的人都共享了。在此,我们再次对他们致敬!
晋侯墓地平面图 郭静摄
1992年4月至6月:M1晋僖(或釐)侯,M2晋僖(或釐)侯夫人;
1992年10月16日至1993年1月11日:M6晋成侯,M7晋成侯夫人;M9晋武侯,M13晋武侯夫人;M8晋献侯;
1993年上半年:M31晋献侯夫人,M32晋厉侯夫人;
1993年9月11日至1994年1月6日:M64晋穆侯,M62晋穆侯夫人,M63晋穆侯次夫人;
1994年5月至10月:M33晋厉侯,M91晋靖侯,M92晋靖侯夫人,M93晋文侯,M102晋文侯夫人;
2000年10月14日至2001年1月15日,M113晋侯燮父夫人,M114晋侯燮父。
通过六次发掘,获得了大量的晋国早期的资料,填补了史料的空白,西周九代晋侯的名字,《史记》记载与考古铭文推断有差异,对照如下:
晋侯燮父,《史记》燮父
晋武侯,《史记》宁族
晋成侯,《史记》服人
晋厉侯,《史记》福,铭文“僰马”
晋靖侯,《史记》宜臼,铭文“喜父”
晋僖(或釐)侯,《史记》司徒,铭文“匹(音)”
晋献侯,《史记》籍或“苏”,铭文“苏”
晋穆侯,《史记》费王,铭文“邦父”
晋文侯,《史记》仇
这九代晋侯,出土铭文提到名字的只有晋献侯苏与《史记》相符。但是九代晋侯与《史记》记载一一对应,可见《史记》还是相当准确的。
西周时期晋国共十代国君,从燮父之后的晋武侯开始,一直到晋献侯,文献中没有任何记载,武侯、成侯、厉侯、靖侯、僖侯、献侯,只能通过他们的墓地了解他们一点点事情,其中有几位,我们可以通过出土墓地了解他们。
第一位是晋靖侯,晋靖侯的墓地与其它不同,晋靖侯与其夫人的墓地是唯一一组头向朝南的,也就是朝墓道的方向。其余所有墓主人全是头朝北,那么我们推测相当的规矩是头朝北,国君生前面南而坐,死后头朝北,很好理解,但是为什么晋靖侯偏要头朝南呢?这个谜一直到2004年另外一个位于山西的大墓出土而似乎有了答案,这个墓地是倗国大墓,倗国大墓发现在山西绛县横水,离晋侯墓地直线距离不过30公里,是山西发现的晋国之外的另一个诸侯墓葬,倗国墓地倗伯及其夫人均有墓道,墓道在西,而墓主人头都是朝向墓道,和晋侯墓地晋靖侯头朝墓道相似。据此,推断晋靖侯夫人有可能是倗国人,倗国人有头朝墓道下葬的习俗,晋靖侯可能深爱他的夫人,死后不顾宗法按照他夫人娘家的习俗下葬了!我们已经无法知道当时的真相,所有的只是猜测,如事实果真如此的话,在这样一个以礼治国的西周时期,晋靖侯需要顶着多大的压力,一切都是为了爱,晋靖侯,是一个情痴!
第二位是晋献侯苏,他是唯一给司马迁面子的一位,名字与《史记》记载相符。但是他的墓被盗了。1992年夏季,晋侯墓地被盗,随即在香港古玩市场发现14个编钟,香港中文大学张光裕教授把这个消息告知时任上海博物馆馆长的马承源先生,马老先生不惜重金购得编钟,为国家挽回一套珍贵的文物,编钟上有刻铭355字,是迄今为止发现铭文最多的青铜器,2002年进入首批不可出境文物名单,是我国国宝中的国宝。刻在青铜器上的铭文记载着当时晋献侯为周天子作战的事情,学界考证为周厉王三十三年,公元前845年。
藏于山西博物院的晋侯苏钟 郭静摄
这些是我们唯一能得到关于他们的信息,两千多年的时光,冲刷掉了一切,他们的荣耀、悲喜,我们已很难了解,当时的他们生前怎样风光,下葬时又怎样的隆重,我们只能想象,当他们再见天日的时候,时间已经过去了两千多年,今天的我们,只能通过那一件件文物去感受他们,因为这些东西,他们曾经触摸过,也许还深情凝视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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