闺女好？儿子好？
石岩鑫
石岩鑫，一九八四年出生于临沂小镇，初中文化，目前在家带孩子。平日爱好文学，喜欢那些有深意，有温度的文字。很多时候那些字里行间的书写总会触动心弦，引发共鸣与深思。有时候我会写自己的故事，身边的故事，文学的道路很远很迷茫，但是因为喜欢，我会努力摸索，认真学习，努力坚持走下去。
“你个没出息的狗崽子！这可真是娶了媳妇忘了娘啊！我叫你来给我修修水管子，还没弄利索呢你媳妇一个电话就把你叫走了！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妈！”
“哎呀，妈你就不能小点声让邻居听见多不好，我媳妇这不是有急事才找我的吗。再说了你又不是就我一个儿子，你找大哥去啊！他不是整天闲着没事干呢……”
“你你你，你还长本事了是吧，还敢跟妈犟嘴了。你哥那个懒汉，我要是能叫动他，我还用的着找你啊！都是白眼狼，娶了媳妇忘了娘！我这一把屎一把尿的把你们哥俩拉扯大，这可倒好福没享上福净受气了啊！要儿啥用！……”
“哎哎哎老头子，对门嫂子又在那里骂大阳二阳呢！我听着二嫂子这会儿可气得不轻，这俩孩子一个比一个不省心。二嫂整天说生儿好，儿子长大能撑腰。这回我看她还说儿子好吧！”
“我说你个老娘们怎么还学人家听门缝呢还。老嫂子都让儿气那样了你还在这里说风凉话。这俩娃也是，老大游手好闲不上进，老二对媳妇咋那么言听计从的。媳妇是亲媳妇，得疼着，这娘也得孝顺不是。你可别闲的没事瞎掺和啊！”
“我说啥了？不就是跟你叨叨两句吗。谁让她那会儿笑话我生俩闺女的，整天说她那俩儿子怎么怎么地好，说俺那俩闺女养大也是给别人家养的人。你看这回老天照应了吧！我那俩闺女还就是有出息就是孝顺，怎么看都比她那俩儿强。”
说到这柳婶不禁又想起三十多年前。对门二嫂先进的门子，结婚的第二年就生了个大胖小子。柳婶是对门家儿子满百日那天嫁进柳家的。清楚的记得那天二嫂穿着花棉袄怀里抱着大胖小子扭动着肥胖的腰肢走到屋里。乐呵呵的逗着怀里的大阳还时不时的瞄一眼清瘦的柳婶，看的柳婶不好意思。大阳哭了二嫂也不避讳解开衣扣露出又大又白的胸脯一把把大阳塞怀里。临走时二嫂那堆满肥肉的脸挤出一点笑容说：“妹妹呀瞅你瘦的，也不知道他柳叔会疼人不，你可得好好吃饭哈。老人常说腚大腰圆生儿子。”说罢抱着孩子扭着她那大腚出去了。
柳婶有些不明白，这话啥意思？这时候柳叔走了进来：“二嫂来说啥了？”
“没说啥，就是唠唠家常话。”二嫂脸微红这才刚进门呢咋好意思说生儿子呢。
“彩霞，不管二嫂以后说啥你都别往心里去。她那人就好东家常西家短的碎嘴子。以后你就是我柳利民的人了，不管咱日子过成啥样，我都会好好疼你，还有咱未来的孩子！”柳叔把柳婶的手紧紧的握在胸口，柳婶的心里暖暖的那脸更红了。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的过去了，柳婶进门的第二年对面二嫂又生了，还是大胖小子。二嫂就跟那下了蛋的母鸡似的到处叫唤。生怕别人不知道她会生养。特别是一见到柳婶就问怀上没。弄的柳婶那个尴尬。这一天柳婆婆一脸严肃的来到柳叔家。柳婶见婆婆来了连忙往屋里请。柳婆婆板着脸站大门外说道：“亮亮他婶子你这进门快两年了吧？怎么这肚子一点动静都没有？你瞅瞅对门他二嫂一年一个大孙子，俺这幸亏有亮亮了。不然就指着你抱孙子，给俺们老柳家传宗接代那得猴年马月？……”
柳婶听着眼泪刷刷往下落。柳叔急了：“娘，你咋这么说彩霞呢。我们都年轻要孩子急啥，你不是有孙子了吗还这么盼孙子。再说了又不是彩霞不想生，是俺不想要！”柳叔气的往院墙处一蹲袖着手不再说话。老太太听儿子这么护媳妇气的直哆嗦：“你个龟孙，你媳妇占着窝棚不下蛋我说她两句你还心疼了咋地！这抱孙子谁家还有嫌多的，她要是真给我生上一窝孙子我就是把她当活菩萨供起来都愿意。这还没生呢你都护的这么紧，你把我这当娘的放哪的！” 柳婆婆气急败坏的走了。对门的二嫂歪着她那浑圆的身子靠在自家门上笑的那个得意。
又是一年过去了，柳婶生了，是个白白胖胖的小姑娘。柳叔看着眼前的宝贝闺女一个劲的憨笑。“霞，你辛苦了。你看咱闺女长的真俊！随你！好看滴很呢。” 柳婶听了心里欢喜的很，可是想想婆婆不由的叹了一口气。“唉，咱们这头胎要是儿子就好了，咱妈还盼着抱孙子呢。”
“你管她干啥，她稀罕孙子，俺还就喜欢闺女呢。霞，咱宝贝闺女的名字我都想好了，今天是二十四节气里的清明，咱就取名叫清风！春暖花开，清风徐来！可好？”柳婶听着柳叔取的名字不断的点头。“清风徐来……真好！风又和凤是谐音，望女成凤就听你的了。利民，快去给咱妈报喜吧。”可不是，柳叔光顾的高兴了竟然忘了给母亲大人报喜。
柳叔出门去给柳婆婆报喜。柳婆婆一听二儿媳生了，一屁股从板凳上蹿起来。“生了！提前了，生个啥？”柳叔看着柳婆婆两眼放光的高兴劲笑着说：“妈，是个千金。这回您也有孙女了呢！”柳婆婆一听是个闺女脸立马就拉了下来。怎么是个闺女？这村里的老太太一个个给我打包票说瞅那样得是个小子，这咋还是个闺女？柳婆婆自言自语着。转个来回一屁股又坐板凳上了。柳叔看着柳婆婆的样子不明白了：“妈，彩霞生了，您过去看看吧。孩子长的可俊着呢！”
“看啥看，丫头片子有啥好看的！”柳婆婆瞪着眼冲柳叔嚷嚷。“妈，你咋这么说话呢！好歹的这是我们的第一个孩子，虽说是个女孩你做奶奶的总得去看看吧。”拗不过儿子的柳婆婆憋一肚子火进了柳婶里屋。可当她看到襁褓里柳眉凤眼的孩子时还是没忍住：你说这孩子，长的眉清目秀的，你咋就不多长二两肉。话音刚落突然想起亮亮幼儿园到了放学的点了，起身就走。留下一句话：自己生的自己养，自已的媳妇，自己伺候。啥时候生了孙子再来跟俺说。偌大的一间屋子里剩下这一家三口。柳叔看着孩子说：“霞，你别往心里去，对身子不好，咱自己的孩子就是宝。月子我伺候你，尿布我洗。”
再后来柳婶又怀上了，对门的二嫂总爱说：他柳婶啊，这回可得生个大胖小子。你瞅瞅你婆婆心眼都偏腚上去了。对你大嫂家亮亮那个疼，要啥给啥。再瞅瞅你家凤，我就没见她来过。柳婶不接话就是笑。田里的小麦该浇水了，村里统一放水灌地耽误不得。柳叔出去打工又不在家，柳婶挺着孕七个月的大肚子去田里浇地。在地里忙活一天饭都没顾得上吃，担心独自在家的清风着急往家赶。就在回家的路上眼前一阵模糊摔倒在路边的水渠里。当柳叔急匆匆赶到镇医院的时候，柳婶已经小产了。柳婶趴在柳叔怀里失声痛哭着：利民孩子没了，是我不好，咱们的儿子没保住……柳叔看着面色苍白的柳婶心里钻心的疼。“霞，别哭了，孩子没了咱再要，只要你平安就好。”
就这么又过了一年多，在一个盛夏的清晨柳叔和柳婶迎来了他们的第二个孩子，这一胎还是女儿。柳叔如获至宝一样的捧着小被子里的这个小姑娘，经历了上一次以后，柳叔觉得只要老婆孩子平安，男孩女孩的都无所谓了。也不知是为啥，柳叔还真是打心眼里稀罕闺女。就看他对清风的那个疼爱就知道。可是柳婆婆可不高兴了，盼了好几年，上一次好不容易有个孙子还没保住，这回又是个丫头片子。老太太气不打一处来，一进院就嚷嚷：我说凤她娘吆，你这是啥命啊！啊？你这肚子就不能争气点给俺生个大孙子。俺在乡里乡亲的面前头都抬不起来了。老太太连孩子面都没看，闹腾完泄完火背着手走了。对门的二嫂端着一碗荷包蛋进来了：他婶子啊，老太太想孙子心切，你可别难过。这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你看你之前怀个小子也没保住，这是跟儿子无缘呐……
打那以后柳叔再也不提生孩子，柳婶再怎么做工作，柳叔都不动心。柳叔说：以后我有你们娘仨就知足了。你身子弱经历了三次生产已经很虚弱。只要你们都平平安安的我就高兴，你再跟那些老娘们似的叨叨要儿子我就去结扎去。这一说，柳婶再也不敢提这事了，因为柳婶听说男人结扎对身体不好。只是村里人那些个重男轻女的闲话听着让人心里难受，红白喜事的柳婶只要领着俩孩子一近身，人家都不给好脸色。特别是结婚的喜事，那洞房更是有人守着生怕柳婶和孩子进去了。柳婶想起这些的伤心往事眼泪就满了眼眶往外流。
“妈！妈！妈？我们来了。”清风的叫喊声由远及近把柳婶从不堪的往事里拉了回来，柳婶慌忙擦了擦眼泪笑着迎了出去。
“哎吆，我的宝贝外孙来了哟。想死姥姥了。” 柳婶看着外孙来了欢喜的不得了。“咦？妈，你怎么了？眼睛红红的，我爸欺负你了？”清风看着柳婶嬉皮笑脸的问。“哼，你妈是咱家的老佛爷，她不欺负我就是好的了，我哪敢欺负她。”柳叔披了件外衣走了出来。清风笑道：我说也是，我妈是咱家的老佛爷，哪个敢欺负她呀。快快来啊，爸妈都来搭把手。清风招呼爸妈出来帮忙，原来建国自己正在门外解车绳呢。
柳婶一看这是弄得啥？像是一个冰箱？可比冰箱宽的多些。四口人齐心协力把这大家伙搬进客厅里。建国一边拆封一边笑着说道：“爸妈，清风单位搞了一个抽奖的活动，咱家清风手气好，竟然抽中了一台双开门的冰箱。我们寻思着，你们的那个冰柜也用了好些年了。就给你们送来了。” 柳婶一听，可使不得。双开门的大冰箱那得多贵啊！我们就老两口弄这么大一冰箱干嘛，可不行，赶紧封上你们搬回家用去。清风一看脸一扳：“妈你干嘛嘛，真是的又不是咱们花钱买的，是我们单位抽奖中的。不用白不用。”柳叔在一旁看着笑道：“大丫头，你这手气这么好，一抽就中了一台大冰箱，我看你赶紧买彩票去，指不定咱还能中他个千八百万的……”一屋人听了哈哈大笑，那个可人的外孙更是笑的前俯后仰的。这一来，家里顿时充满了温馨，柳婶方才的不悦全都跑到了九霄云外。晚饭自然是留下来一起吃了。柳婶和清风在厨房里忙活着。建国在外面和岳父大人把老冰柜腾出来又把新冰箱放过去。建国还把双开门的冰箱里外清洗干净，又把冰柜里的冷冻食品也给归类放好。这新冰箱就开始工作了。
饭后清风三口要走了柳叔柳婶恋恋不舍的出来送。虽说两家隔得不远，可总想留孩子在跟前多待一会。这时候对门二嫂又出来了，看着清风三口上了车二嫂问到：“这凤家三口又来蹭饭了？”柳婶一听回到：“可不是，我闺女女婿给俺家买了一台双开门的大冰箱，二嫂你说俺俩哪用的了嘛……”说罢柳婶转身回屋。留下二嫂一个人独自站那里，二嫂有些不信，俺家那俩混小子连个冰棍都不想着给俺买？这凤家女婿能这么舍得买个冰箱？还是双开门的？
回到屋里，柳婶看着眼前崭新的大冰箱不禁啧啧赞叹。她真没想到老了老了还用上了这么个大件儿。这要是在往年可真是想都不敢想的。“老头子，你说这冰箱真是闺女抽奖中的？咱闺女咋这么好手气嘞！建国也真大方，自己不用给咱们。” 柳叔抬头看了一眼柳婶扶了扶老花镜又继续看他的报纸。边看边说：“建国这孩子是个懂事的孩子，打从他和清风开始好，我就看着这孩子人品不错。上次我急性阑尾炎犯了，要不是建国，就你们娘俩我就完犊子了。”可不是，一提起建国，柳婶就打心眼里喜欢。这孩子对老两口真的是像对待亲爹妈还好。都说一个女婿半个儿，柳婶可真是把建国当亲儿子疼爱着。柳叔接着说道：孩子们都说是抽奖中的你就信了呗，那么纠结干啥。我方才听建国说这二胎政策马上就放开了，他的话音想和清风再生个孩子，一来嘉和长大了有个伴，二来他还想再生个闺女呢。到时候咱们给孩子多一点见面钱这冰箱不管买的送的，不就都出来了。
柳婶一听乐了：真的？那可太好了！清风两口子再添一孩子，等清月研究生毕业了再带回一个女婿再生俩孩子。这辈子我也就没有啥遗憾了。柳叔放下手里的报纸端详着柳婶问道：老伴啊，常言道一个女婿半个儿。咱家可是俩闺女，俩闺女招俩儿子。你说咱是不是赚了？柳婶看着柳叔笑道：那可不是，咱不光赚来俩儿，回头孩子的孩子也是咱们的后代。不管男孩女孩咱都得一样的疼着。
那你还跟二嫂他们置气不？别整天闺女，儿子的，老天爷赐福，生啥都是好的。只要孩子们懂事，争气，孝顺，闺女儿子一样好！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柳婶看着柳叔不禁说道：唉，活了大半辈子了。就因为没生个带把的小子咱们两口子受尽了闲言碎语。还是你说的对，想开了！甭管闺女儿，懂事就是好孩儿！说起来我还得谢谢咱妈呢！要不是她生了你这么好的儿子，我哪有这么多福气呢！
这回柳叔的脸红的像映满了晚霞，他用粗糙的大手握着柳婶瘦弱的肩膀。霞，你跟着我让你受了太多委屈，不管孩子们将来怎样，这辈子我都会好好疼你……
柳婶那不争气的眼泪又夺眶而出。可是她明白了：不管谁好，都不如有个知冷知热迁就疼爱自己的老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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