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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文||哭大

哭大

        在老家,人们把父亲叫大。虽然我的大已去世二十多年了,但我一直在想着他、哭着他。

        我曾经对妈说:“我大去世后,我可不会哭。”妈说:“没到时候呢!”“时候”到了,在入殓时,兄弟仨数我哭的伤心。我是端孝子盆的。接习俗要求,我要一边哭一边在盆里烧纸,不能太慢而火灭了,也不能太快而没纸了。我哪管这些,只是嚎啕大哭。也不知是谁在为我擦着满脸的鼻涕与泪水,是谁在替我烧着纸。我的哭声把辋川的高山震倒了,我的泪水使辋川的河流发洪水了!

        “大啊,可怜的大!”这第一哭声,是对从头到尾都是可怜的大的同情与倾吐。

        是的,苦苦的日子始终拌随着大。农村始终缺吃的,特别是那“三年自然灾害”年月,大要么提个大笼,去生产队的菜地拣些落地的干黄的菜叶子,要么剥下榆树皮,要么弄些玉米壳子或玉米芯子,以便供全家人充饥。那玉米芯子难以咽下去,而咽下去了却又难以排出,只好用手指往岀扣,简直是活受罪。就是正常的日子,我见大吃的馍总是很糟的黑肤子团,要么双手掬住吃,要么泡在碗里吃,而把玉米馍留给孩子们吃。过年了,孩子们身上穿的是妈妈织的布做的新衣服,而大和妈是用黑染料染过的大小片连接的衣服。他脚上穿的基本上是自己编的草鞋。大啊,你托起了家人的全部,从来不喊自己的苦和累!

       是的,重重的扁担始终压磨着大。清早没上工前,他捞起水扁担,去沟底下担水去了;之后又挑着粪扁担给生产队担粪去了;农闲时,拿着柴扁担上山割梨禾;冬天,扛着炭扁担去深山担木炭。根根扁担被大的肩膀磨得油光发亮,那上面一丝丝红褐色的纹络,像一根根血管、一条条河流,记录的是父亲的心血与汗水。每当我见大拖着一身的疲惫回到门前时,我都要接过扁担放在房檐下,又赶快进屋去取旱烟袋,他坐在椿树下的石头上叭哒叭哒抽着。吃饭了,我为他端出一老碗饭,又操心着舀第二碗。我的大,一生担啊担,走过了千万里山路,磨破了不知多少双草鞋,总希望能担出个好日子,但只能是,左肩担了换右肩,担的人间苦与酸!

        “大啊,可爱的大!”这第二哭声,大在世时,我没感觉到他的爱,而他离世了,我顿觉大的爱是那么地深切。

        大待人很善良。他从不与他人争吵。村里的穷人似乎都是他的朋友,比如园子的买道叔、南头的缠绪等就经常到我家串门子。而在家里,几次分家,他人再争再吵,他躺在炕上抽着旱烟一声不吭,似乎自己就没有发言权。

        大对我很慈爱。官上村搭台唱戏,小小的我看不到戏台子,大把我架在他的脖子上。我对戏不懂,只是见眼前是黑压压的人头,看到的是从未见过的世界。每当大去县城卖柴或卖木炭回到家时,我总瞅着他那布条腰带,他往往从里边取岀一个红苕给我,似乎还是热的。大的扁担,一头挑着艰辛,一头挑着父爱!

        在我的记忆里,由于我一直都在上学,比较“软”,大几乎没有指派我干什么活,对我以疼爱。我后来才明白了,不是大平时不爱我,而是我不懂得大。大不善言辞,他的爱是那么的内敛而深沉。

        晚上睡觉,他怕我盖不好受凉,总让我紧贴他的脊背。而我一只胳膊搂着他的脖子,用肚皮给他暖腰。这种温馨,当时没有感觉。

        大,您将一生最珍贵的爱留给了儿。每每回想起大的爱,我始终觉得心里还是股股暖流。

        “大啊,儿对不起您!”这哭声,更是我内心的倾吐与呐喊,是没法弥补的遗憾。

        从我的印象开始,壮年的大就喊腰疼,进而又咳嗽痰多和头昏。我年小不懂事,根本就没在意,只是哥哥经常叫乡村医生给大看病,说是血压高。

        但在我已参加工作后,对大的疾病依然疏忽,还是有哥在前头,就不知道自己把他领到县医院去好好检查一下,到底是什么病,下决心治好。唉,尽管自己是个工人,可一月仅仅62元钱的工资,一年到头积攒个三四百元能干啥?家里要盖房,要给弟弟办婚事,更是家里年年缺吃的要买黑市粮,总把大的身体忘记了。我只是几次给他买过“六味地黄丸”,买他爱吃的县城南关的油糕,我爱人比我买的次数多。在农村,包括我大在内,老人去世了,不知道得什么病走人了。每每想到这,我深深地遗憾和内疚。

        大啊,为什么您在世时我未好好孝敬,“活着不孝,死了胡闹”?儿知道,您走了,我的眼泪再多您也看不见,我的哭声再大您也听不到。子欲孝而亲不待。大啊大,儿太傻了,儿永远永远对不起您!

        大啊,您去世时,我哭得死去活来。您是否还知道,二十多年来,远在河南的我,时不时地想起您,情不自禁地流着泪水;每遇春节、清明节、十月一,我都要给您“送钱”,弥补儿的不孝,让天堂上的大有房住,不缺吃,不受冷,看得起病……

        大啊,请您原谅儿的不孝,下辈子儿定做最暖心的儿。大啊,您是儿生命旅程中永远闪亮的一盏灯!



特邀作者:原名  :武印堂 【现名武文】 故乡: 蓝田县辋川镇山底村山上队,1949年生,1968年入伍,1971年转业油田,初中半途,后当兵扛枪,转业油田。爱好写文章,部队、工厂锻练给了我新的生活,现退休闲赋常住河南省濮阳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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