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伽师县的几次地震
李宏斌
八十年代伽师县发生了七次六级以上地震。虽然过去了三十多年的,有些小事还是忘不了的。
大约三四月的一天清早,我们刚起床,房子便摇了起来,地震,我一喊,我们夫妻两个和老大老二老三全都跑了岀来,站在院子。老婆说还有七岁的老四,老四呢。就是,我也想起老四怎么不見呢!妈妈,我在这儿呢。随着声音,老四也来到院子。我忙问,那你刚才在哪儿。刚才房子一揺,我就知道地震了,一翻身藏在床下。听你们說话,房子也不摇了,这就岀来了。我心里一松:我们最小的孩子也懂事了一一真不枉受累受穷多养了几个娃。不一会,一个记者也跑到我们家,又是询问又是拍照。我们家只是外墙裂了一米多长一公分宽的一条裂缝。八六年时,县上还没有楼房。各机关基本都是砖木结构的平房。新疆极少下雨,所以住房房顶都是一个慢坡。所谓砖木结构,就是四面用砖砌起,房顶用木檩一米一个放稳,木檩中间用木棍相舖,在上边再抹上一层麦秸泥。万一下雨,房顶的水向一边流下就行。
这时我想起在三乡社教时,老百姓的房子是土木结构。他们砌墙不用砖块一一用砖太花钱。通行的方式是引洪水到预定地点,待水全部蒸发之后,把那淤泥一块块挖起用来垒墙,那种土块很不匀称。垒的墙就像蓝田北岭老乡用麻麻石头累的墙一样,稳定性差。想到这儿,我赶紧到县上打听三乡的地震情况。
原来这次地震为六点一级,地震中心距县城八十公里的东南方向,三乡在县城的东北方向六十五公里处,该乡损失不大,全县无一伤亡。五月中旬的一天我吃完早饭去上班,走了一半路时,地面又摇起来,人不能站立,我只好𥖁下。几分钟过去,我才去办公室,到那一看愣住了:办公室前边一片狼藉,砖块泥片散落一地。我们的办公室也是平房,房外有两米多宽的空间,相当于阳台,因为房顶是向外延伸的,所以这"阳台"上方也是房顶。房顶的外部边沿有一堵高两米左右的"墙"。这使得从外面看来办公室的房子显得高大威严,这墙上有一行字:以事实为根据,以法律为准绳。两句话的中间,是一个大大的国徽。我们法院每天早上做广播操,我站在这"阳台"上,面向外,全体法官站在台阶下排成三排面向里,这样我可以看到大家的做橾动作。这些砖块泥皮散落的地方正是全体法官做操站立的地方。看了一阵后怕:假设这天的地震晚來五到十分钟,我们的法官们要被砸死多少人?谢天谢地,有惊无险。
这是第三次地震。六点六级。是七次地震中最大的一次。这次以后,全县职工都不在家住了,一律住在外边。像蚂蚱笼一样在木床外面竖四根木头,上下以木连接,在在木头外边钉上纸板或三合板。象是一个小木房。人睡到里面,不怕地震:木板房小,稳定性就好,纸板又轻,就算砸下来也不会岀大事。这木板房帮了我们很大的忙。好几次夜间大地震我们都挺过来了。
第七次地震在秋天,六点四级。那天我去市场买菜,推着自行车,刚进市场,看到人们突然全蹲在地上,然后我自己才感到站不稳了,赶紧双手紧握车把两腿分开,形成一个稳定体,直撑到地震结束,市场内有很多红桃子在地上乱滚,主人手忙脚乱地捡。晚上就有消息传来。一乡死了一个农民。一乡在县城东十公里处,地震时全家人都向外乱跑。孩子们喊她妈快跑。但是他妈正在做乃玛孜,说我正在给胡达做乃玛孜,胡达会保佑我的。维吾尔族人把㤽告叫乃玛孜,把伊斯兰教的真主叫胡达。这个农民当时是在家的门楼下做乃玛孜,门楼不是正方体,稳定性差,加上这次是六点四级,震得厉害,门楼倒了,人被砸死。看来对神灵心诚是挡不住天灾的。她是伽师县七次六级以上地震唯一被砸死的人。
还有一个给我印象深刻的是封闭形的砖木土木结构的平房在六点四级以下的地震时是震不倒的,当然震出裂缝却是普遍的。
第二天有人告诉我说县委政府干部们的纸板房着火了。那一片烧了个浄光。我曾长期在这两个单位工作,人很熟,于是就约了朋友一起去看。这两个单位职工的木板房全塔在副业地,连成一片的。副业地是紧连在家属区的北边,县委县政府的家属区连在一起,副业地也连在一起。我们看见的是很大一片灰烬,周边也有不少人围观说话,有几个女干部正在那灰烬里边乱挖,据说是他们住纸板房时把金银手饰也都拿出来埋在自己的床下边。人在床上睡觉,床下就是最安全的了。谁诚想一把火烧过,谁的床原本在那儿全都弄不清了。
我叹了一口气说,还是我们穷人好,不用耽心财产丢失。朋友说,你把钱都养了娃娃,那是最好的存钱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