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乡散记
文|张勇
人生的路途在忙碌中度过，被琐屑事缠绕，被每天的开支追赶，尤其这几年被疫情折磨得喘不气了，同行大多撤店了，好多故友负债累累。守店度日，多年前创业那股敢为人先的热血枯竭了，总觉得窗外的天空是灰蒙蒙的，内心也变得阴沉沉的。
飘落的秋雨越下越久，越下心里越觉得寒，想着天凉了会有起色，回乡的日程也一拖再拖，从立秋初的喜悦到失落，一直陪伴着秋雨向北风倾诉，骤然间晴日缓缓而来，才觉得能舒展一下身心。
九月份女儿去了商洛，因为疫情的原因一直没有开学，独身一人寄宿在校外，前几天女儿看不到希望便返回了，返回也好，省的人担心，也想乐乐了。乐乐过两岁了，对发生的事物比之前记的更牢了，想法也更多了，有几次在睡梦惊醒，哭闹着说一些分不清书中还是生活中的情节，不让我近身，依偎在妈妈肩膀上，只能疲劳不堪的抱来转去哄睡，也多亏女儿白天抽空可以看护乐乐，她妈能休息一小会。
零散的疫情又在古城出现了，前段时间给家里买的东西也到齐了，本打算带上女儿看看家里老人，前一天突然接到学校安排考试的日期，明年就要毕业了，教资证还没过完，要抓紧备考23号的考试机会，时间紧迫不敢耽搁娃的学业。
母亲得知孙子要回来了，昨天就给蒸好了用柿子和小豆做的豆沙包子，乐乐喜欢吃柿子，一路上念叨着回蓝田卸柿子，媳妇说都是摘柿子么，谁给教的卸柿子？我给乐乐说了一次卸柿子，他就记住了，真是蓝田乡下的娃儿，说的蓝田岭上话忘不了乡下的根。
顺利回到村口，母亲端着饭碗坐在院门口，碗中的饭菜看不到热气，也不知道盼了多久，人老了，儿女也已中年，有多宽的路已经不重要了，父母也没有能力去改变了，就是盼着简简单单养家度日，平平安安的比啥都好。
父亲寄给乐乐一个用温水暖熟的柿子，暖柿子讲究水温，温水中浸泡十多个小时，也不知道昨晚上父母又起来了几次给灶膛生火，每年都操心带走的生柿子暖不好，也习惯了，每次都是一大锅带走分享给大家。
灶房楼顶上铺了厚厚一层豆荚枝蔓，簸萁和筛子里晾晒着摘下来的豆荚和炸开的红豇豆粒，站在楼顶上顺手摘了几个软柿子，甘甜软糯的汁液糊满了乐乐的小嘴，望着他满足的神情，懵懂的眼神，喜悦的笑容荡涤我心灵的尘埃，催发我一定要耐心引导，在人生成长过程中养成勤俭节约的习惯，不负祖上德育持家的箴言。
上次收回来的玉米已经剥完了外衣，父亲在院子角落用粗铁丝挂了几串，玉米架子是多年前我跟父亲搭的，一边借院墙，一共搭了两个架子，刚搭完那几年父母身体还好，北岭上三亩多地还种秋庄稼，玉米架上，灶房平顶上到处挂着玉米，村中一幅幅收获的景象，时代不同了，乡村如今慢慢沉寂，外出奔波，院门紧闭也越来越多。
主屋门外台阶上，东边堆满了小豆荚枝蔓，西边堆满了父亲用斧子剁好的树枝干柴，门两旁摆的整整齐齐，父母亲一生对穿着不讲究，也不喜欢整理房间物品，对地里的庄稼特别精心，就连院子外的空地也种满了各种蔬菜，上次回来黄瓜柿子秧蔓已经干皱，这次回来地里已经冒出来稚嫩的蒜苗和香菜叶，玉米架旁吊坠的大冬瓜上次回来带走了一个，还有两个静静的等待着采摘。
门口这些硬柴是父亲在村外和北坡上捡拾的，有女贞、国槐还有核桃树，多年前村外到处是移植的苗木，前几年来收购的还比较多，以成品树形论价，好多种植大户陆陆续续卖了一部分，今年市场价持续低迷，甚至到了一棵树快把钱，人们叹息多年的心血付之东流，好在今年政府有个残次苗木退林还耕的补贴，暂时安慰受伤的内心。
多年前也曾想移栽树苗，想让父母少些劳作，无奈呦不过父母，岭坡顶上土地贫瘠，上坡路远秋季种玉米也不好收，父母便在小麦收后叫车翻耕，零散的种些油菜，豆类待成熟了上坡慢慢捡拾，既锻炼身体还可以给娃们过年包豆沙包，内心还是不愿意地空着，用自己的行动鞭策儿女，无论你身在何方,生活环境如何变迁，这是几代人辛勤耕耘的成果。
岭上的麦子产量不高，磨出来的面粉韧性大，蒸馒头做面条口感好，麦香味浓，成家在外一直带的家里磨的面粉，回乡下母亲摊煎饼，包菜疙瘩饺子，擀面条这些从不细究，母亲合了面，手腕酸痛便催促我揉面擀面，我才猛然醒悟过来，母亲颈腰腿都有病根，身上的病根在五十岁左右开始慢慢的就凸显出来了，雨过后地里种上了小麦，在农村干苦力活落下的病根反复了。
北岭土地贫瘠，用水困难，种庄稼要看老天爷的脸色，父亲在外上班，母亲在队上跟男劳一样挣工分。七十年代初白马河水库修成，灌溉农田也就是附近几个村修的土堰能灌溉到，河水到我们村离得太远了，崎岖不平的岭坡地土堰到处渗漏，只引流了几次就放弃了，又过了几年村上组织修石头围堰灌溉渠，母亲就跟几个叔父从灞河捡石头用架子车往北岭上拉。多挣工分就能多分到粮食，烧锅的柴火也是集体给分配，别说吃不饱，没有化肥靠涝池青泥做肥料，田里的庄稼产量极少，有时候烧锅的柴火都接不上。
小时候住在老屋前房的西边，母亲为了上工经常把我绑在窗框上，窗框外就是巷子路，靠过往的人打发时间，那个年代的孩子差不多都是这样度过的，我的眼病也是那会落下的。返回村中就读三年级时我九岁，家里也新盖了两间厦子房，离开大姨妈的管教和约束，我腼腆的性格一下子变得顽劣起来，年龄比同级孩子小，跟着贪玩学习恍惚不如心，也经常忘记母亲交代的事，也许我是家里老大的原因，对我抱有很大的期望，母亲对我管教棍棒相加简单粗暴，留下了深刻的记忆。
多年前母亲出现下肢水肿，走路困难，去了几家医院查明了原因，大腿上静脉血管变得狭窄，下肢的血液无法很好的循环，医生分析的原因跟拉架子有关系，母亲曾告诉医生拉的东西太重走路吃力，从岭坡下来后进村涝池旁有个急转坡，紧绷的腿上肌肉用力过度，连人带车一下子滑倒在了涝池，发生这件事的时候我上四年级，常年拉车子上坡下坡干农活，血管也跟着受力变细，年轻时发现不了，随着年龄增长，血粘度变稠供血不畅，症状就明显了。没有特效的药物治疗，最后在医生的叮嘱下，一直靠穿弹性袜保护性疗法，早晨穿晚上脱，一年四季腿上像绑了绷带似的。
房间里的角落放了一堆蛇皮袋子，这是父亲提前准备好的，有玉米须，有菜籽，还有核桃仁，吃完饭准备去普化街上压油，顺便把整理的玉米须交给药铺子换钱。上次回家在县里办事耽搁了时间，父母亲在岭下川道当院村磨的面往岭上推，半道上多亏了发小文仲开车路过，帮忙拉了回来。
北岭顶上跟别的村是地界，多年前哪里种了好多片核桃林，这几年核桃也不值钱，别的村人也离得远，岭坡地地也不好收获核桃，雇人收也不划算【主要是也接不了多少核桃】，就自生自灭的任人捡拾，一群老头老太太就当作上岭坡锻炼身体顺便捡拾，劝也劝不住，剥皮晾干的大半袋子，父母的付出总有收获，压了三桶核桃油，说给娃们吃补脑子，也算是爱护子孙的一种方式吧。
临走前，母亲说吃的药完了，最近头又懵的厉害，走时候悄悄地给我口袋塞了几百元让我买药，给老人买药媳妇从来也没有说过，母亲知道这几年的不容易，尤其娃还小，也分不开身搞别的零散事。母亲怕我为难，从不倾诉自己的难处，一举一动在我心里烙下了深刻的记忆。
回途的路上，迎面而来的秋风无法吹散我心中的痛楚，恍惚中，三十年前离乡出外谋生母亲对旁人说过的话又在我耳边响起，我儿子出门无论多远我都放心......。
是啊！跌跌宕宕的人生路，无论是旅途多么的遥远，多么的艰难，我都要卸下负重的包袱，带着家人的祈盼平安的回来，这也许是对父母亲养育最大的回报......
2022年10月25日于西安
作者简介
张勇，网名草根牧羊，蓝田县三里镇李后片区樊家村人，1989李后中学毕业，喜文学，2017年9月开始习作打油诗，10月创办乡土蓝田平台， 借平台结交志同道合友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