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乡的饲养室
李松涛
小时侯每个生产队都有饲养室。五十年代到七十年代的乡村人都知道。1982年到1983年才逐渐消失，那时农村全部实行了家庭联产承担责任制。
饲养室是整个生产队的要害部门之一，因为农耕时代男人是力量，牲囗就是财富。这里集中饲养着整个生产队的耕牛，是整个生产队农业生产的动力源，关乎着整个生产队的生产效益，经济命脉。畜力是重要的劳动力，耕地、碾场、做布瓦踏泥都少不了，解除了人的部分繁重劳动。
家乡的饲养室在村南排中间，李姓和谢姓中间，后边有豆腐房磨面坊，再后是村猪场出村正街，有过道联接两条街道。饲养室共有三间，两旁两间有牛槽饲养牛，中间一间正对门是连着火炕的大锅台，还有存水的大瓮叫海子和料瓮。给牛冬天烧水和饲养员晚上睡的地方。牛舍上棚有楼，给牛贮藏麦秸草。共养有十几头牛，都是黄色的秦川牛。
饲养室前靠右有三间厦房，两间没有檐墙的给牛垫圈贮干土的土房；另一间是养驴的圈舍。在记忆里断断续续只养了两次驴。
这个饲养室的房屋是咋来的，我真说不清，也没听人说过。人们常说饲养室在场坊底下。我们居住的自然村最早是李家窑的场坊，周围是其耕地。我们是从李家窑迁移上来的。谢姓人是留住李家窑李家长工和租地户，后有积蓄购买了李家窑李家在场坊的房产及部分耕地；饲养室夹在李家谢家中间真说不清。在记忆中这地方是生产队集体的。在土地承包到户后，饲养室解体，房屋买了。 饲养室前的空地有拴牛桩和堆粪场。
饲养室的牛是哪里来的？听一些老人讲：农业生产合作社之前，土地改革后土地家家都有归私人家庭所有，许多相对富裕一些的家庭为了耕田，也就饲养着一头或者两头牲口。农业社整个村子的田地统一调整划分，每个生产队集中耕种。而那些原来散养在许多家庭中的牛也就被充公集中饲养了起来。当然，也有一部分是队上出钱购买的，或是原来的牲口生育的。
冬天队里开会都在饲养室。学习文件、宣传新正策、评工分、选先进、定大事，这里成了生产队们议事房；村里来客人没地方住晚上就睡在饲养室。耕牛见证了乡村变故的一切根根结结。
饲养室的火炕冬天很暖和，烧的是集体的柴禾，多的是就不缺烧的。电灯、油灯都是集体的，私人不用开支。晚上坐在饲养室的热火炕上，听大人讲故事。当时好多小说都是禁书，日常除样板戏、先进人物事迹和战斗英雄，文艺作品很少。听人们讲手抄本的《梅花党》，一个讲了另一个接着讲，都不敢拿手抄本念。当时听的很害怕，对梅花党很愤恨。
有时大人讲故事不想让我们这些小娃听，怕嘴不牢惹麻烦，也常吓我们不让在饲养室待。告诉我们饲养室吊死过人。这事是真事，但人们都忌祎。死的两个人是两任贫协主席，而且是兄弟俩。一个是1958年整风运动后期上吊的，另一个是在1968年社教四清运动后，文革初期上吊自杀的。明面上说因家庭没有男孩无后，想不通自杀了。暗地人们都说同农村政治运动有关，造反派工作组树典型整人，他们身为贫协主席依靠对象难脱关糸。事后怕自已遭清算也挨整自杀了事。风水轮流转，你上了我下了，一帮一帮整，谁都难逃有朝一日被整的命运。特别是参与过整人的人。
一般饲养员都是性格比较好脾气好上年龄的人。我们爱到饲养室去还有个原因，就是有时给牛炒黄豆、玉米加料吃，借机能吃两把。解决嘴馋肚皮松的问题。有时炒大麦壳粗无法吃。不是什么时侯都能去饲养室玩的，当手脚受伤时大人就不允许到饲养室去，怕感染破伤风病。
饲养员也不好当。每牛都有赛牛会，和其他自产队评比，谁家牛养的好，比不过人家养的，要遭批评、批斗。要换饲养员的。一头牛顶人饲养员打了两下，被人举报，遭到批斗。当时常听人说有抠打耕牛犯，被判刑游街。人们对牛是既敬畏又怕的心理。
小时侯，祖父给村里犁地，我去拉牛就被牛踢过。人们己掌握了每个牛习性，那个爱踢人那个不踢人。小孩躲爱踢人的。拉不爱踢人的牛。当时能拉牛也是一种眩耀。大人也让孩子亲近牛，也是孩子生长成熟的一个历程。从小锻炼孩子胆量。
我们当时都养猪，把猪交售给食品公司后，凭票给供应大麦。从粮站买大麦到村饲养室换成玉米，量大人能多吃些时日，那时人们缺粮吃。牛需要大麦补饲。
暑假同母亲割草，缴给饲养室喂牛换工分，也能减轻点家庭负担。当时年龄小，村里干活就不要小孩。
给饲养室侧麦草用侧草机，全村人都出动将粉碎的麦草用大笼担到饲养室的木楼上。我们小孩在侧草机旁捡麦粒吃。
那个时代牛是不允许捕杀的。牛受伤、年龄大了不能干活，要淘汰必须公社兽医站出证明，才能卖给食品公司宰杀。牛病了治不好，兽医站出证明，才能剥皮，将尸体埋掉。饲养室门前树上有时挂有牛皮，风干后卖给收牛皮的单位。
实行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后，人们解决了生活温饱问题。耕牛家庭饲养。生产队饲养室解散。随着机械化程度提高，耕牛亦转化为肉用功能，且集约化规模养殖。但乡村的饲养室还是给我们留下不可磨灭的印迹。记载了那个政治运动繁多给乡村带来的灾难困苦，人们颇受饥饿的煎熬，乡村矛矛盾盾生活的点点滴滴。随着饲养室的消失，告别了一个时代，留给人们是无穷的反思。惦记改革开放人民生活提高来之不易。想开历史倒车，逆历史潮流的人没有好下场。
李松涛，网名快乐人生，蓝田陈沟岸村人。毕业於西北农业大学畜牧系畜牧专业，曾在乡镇政府从事行政党务领导工作多年。现在农业系统技术推广部门任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