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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立民||永久的怀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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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久的怀念

王立民

我的祖父祖母和蓝田蔡王村的村民一样,都是普普通通的勤劳淳朴农民,可我永久怀念他们。祖父祖母对我的谆谆教诲至今仍然时刻迴响于耳畔,发我深思,促我前行,奋斗圆梦。

祖父祖母生于贪苦人家,后来由于弟兄四个齐心合力,摆脱了穷困,成了土地连片,牛马成群的大户人家。大爷是掌柜的,二爷是吆骡子的,三爷是伙计头,我爷是在省城学作生意的。起初学相公计,由于生性耿直,始终穿不上长袍,不甘人下,愤然辞职,自起炉灶,终于在鼓楼什字开上自己宏大可观的王记伞铺。因姓王,人称蓝田王。文化人也帮起了个吉祥大名:王金玉。

铺子位于城中心,村中父老,邻村乡亲,为生计推车担担去省城,常把我祖父的铺子作为落脚点。热天睡在铺子外,冷天睡在站房里。我祖父弟兄四个都不识字,可我祖父年轻时就在省城谋生,见多识广,崇尚文化,广交读书人,可以说是满脑子孔孟之道,出口常用圣贤之言。殷商传说,周秦典故,汉唐历史,三国故事,岳飞抗金,驱逐鞑虏……,一一知晓。这是他从听说书,看古戏,和文化人交流而学到的。

解放后我在大庙上了初小,我祖父还为我没能赶上在吕士庵读“人之初性本善”而遗憾。他经常给我讲科举考试,什么“十年寒窗,铁砚磨穿”,什么“头悬梁,锥刺股”,什么“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还常说经济是经济,学问是学问”,“要上儿子胜如我,要上银钱干什么,要上儿子不如我,要上银钱干什么。直到我教上了大学,才知道经济是指行万里路学问是指读万卷书。后一句也不是平常话,而是林则徐的名言。

灞河水向西流,弟兄们不到头。后来四弟兄就分家了,每户分到二三十亩地,各奔前程。我祖父因家中无劳力,城里拆房扩街道,无奈回乡种地。

接着村中的另一户人家发达了,家名荣盛成。也是弟四个,比我祖父辈轻十岁多,可辈份高,我们称他们为老爷。老大能读古文观止,老四会唸老三篇,老二老三我见过,据说老二精明强干个子高大,人称大汉,是掌柜的。老三上过师范,教过书,主经商,在商界有头衔,还当过县参议员,不拿工资,不算官员,可毕竞涉足政界,是受村人崇敬的乡绅。临近解放被民国政府县长田云汉枪斃。后来也分了家,分成四户,每户分到近二十亩地。

我祖父也曾给我家起过一个名字,叫王谦益,取的是满招损,谦受益之意。因缺少影响力,没有几个人知道。我刚认得几个字时,屋里的傢具上看到王谦益堂几个大字,后来慢慢懂得了意思,而后常以此家名警示自己,教育子孙。

蔡王村土地平坦,土质肥沃,有河水浇灌。虽有贫富之分,可每家都有良田,没有人背井离乡,四处觅食。有的人家为补贴家用,农闲时去城里打工,待麦稍一黄,被子两头一绑,搭在肩上就跑回家了,更不要说给人当佃户,作佣人奴才。平日里各家吃的穿的没有多大差别,只是过年过节,大户人家人多客多,气场大,有排场。若论劳苦程度,大户人家不会亚于寻常人家。我曾问过两个地少的人大户是欺压你们?”你估家怎么说,他们敢!叫婆叫爷讨好还来不及。风水轮着转,谁家人丁兴旺就发了,谁家后世不行就落后了。”常言道“贫家养儿不算穷,富人养下混蛋等于零。”虽是两句俗语,却道出了家富家贫的真谛。

我祖母慈祥和善,宽仁厚德。常对我说,咱蔡王村祖祖辈辈都是勤劳淳朴的人,没出过个名人,也没一个坏人,都是亲亲近近自家人。她常把祖父从城里搬回的东西赠送给急需的人。大铁锅蒸出馍后,用馍布子包好放在土地爷堂,让村中孤寡老人取回食用。众多女婿、侄女婿提起她,又和自己母亲比较,无不夸耀我祖母的贤能厚德。

我小的时候村里家里常驻队伍,一位国军军官对我祖父说你们蔡王村是个小村可大有来头!接着讲明了蔡邕庄与蔡王村两个相关联村名是怎么来的。我祖父非常佩服,对我说读书人真行,博古通今,说得明明白白。你也要好好读书呀,长大后能说会写,不能只顾自己能喝饱两碗'糊嘟子,而两耳不闻窗外事,任人糟蹋!

1954年我报考蓝田县西街小学高小,头天后晌我在娘庙河南给牛割草,回来走到大庙,老师正给应考生讲话,我迟到了没敢进去。第二天一早去学校取墨盒和小字笔,却都干了。田先生、李先生正端着小茶壶喝茶,田先生急忙给我墨盒倒了一点,催我赶快去县城赴考。语文算术两场考下来,我觉得算术都答对了,语文作文写到拥军优属,其中“属”的繁体很难写。中午我祖父赶来看我,得知我考得好很高兴,给我买了一块锅奎,还夹了几片酱肉。多少年来我常常提说,人们都讥笑道,现在一些娃你给他吃一百个肉来馍不会像你那样念念不忘

西街小学是蓝田有名的好学校,老师个个是地方名流,后来大多晋升到中学师范。西街小学开设了门类齐全的课目,老师们又讲得很好学生学的知识多,能全面发展。是故不登高山,不知之高也,不进学苦读,不知学问之高大也。我也曾感言出入县城见识广,神采飞扬一少年。我祖父一再强调,万丈高楼从地起,要打好基础,会认会写三千个字。我当时还不以为然,岂知四卷也只用了三千多字。

一天早上我肚子很痛,给老师请假回家,刚一进家门祖母一脸悲伤地对我说你大爷去世了!我听了没说什么,祖母接着说你们吃的都是你大爷的快去给你大爷烧纸叩头。我当时很不理,我们怎么能吃的是人家的?而今想来,一个弟妻对兄如此崇敬,念念不忘大哥上几个兄弟艰苦创业,实属罕见!也不由慨叹人心不古。

1956年我考中学,天不亮祖父就把我送到考场设在的省中后来我被北关中学录取,一家人都高兴,祖父又对我特别指出,读书要做对社会有益的人,不做装了一肚子墨水欺人害民的“黑肚虫”。我家离北中学近,可以回家吃两顿饭,住校。这期间祖父祖母年迈体衰,病痛缠身,我父亲又在兰州工作,我家的日子过的十分艰难土地虽较多可没有劳力耕种。

祖父的侄我称三伯,早上给我家水瓮倒两担水,傍晚帮干做不完的活。一天送交公粮,我三伯推着装了八斗小麦的两个粮食桩子,我在前边拽车,车子比人家牛拉车还跑得快,人家说我们牛拉车还比不过,三伯戏言我们牛吃的啥,你们牛吃的啥。我三伯脾气大,性子硬,干起活来不顾命,受了一辈子劳苦,我一直崇敬他。尽管这样,我家还不得不请这样那样的帮工,和他们一个盆子里洗手脸,一个锅里吃着饭,吃饭时我和二弟等在旁边,没等吃完就赶紧接过大老碗去添饭,亲切地叫着大爷,二老爷,某二叔,某大叔。一年到头入不付出,只得卖了几亩地。

土地是农民的硬件,被视为“刮金板”,谁愿意卖掉呢?谁又能够轻易买到呢?因此我从小就干起了力所不及的农活,也管上了不该我管的事。干起活来不怕挣断肠子,经风雨,受霜杀,磨爬滚打,可也没见损坏了身体,却磨炼了意志,锻炼了身体。一次回老家与后生闲谈,他们以为我早已不知“麦子咋种米人咋碾”,我说“咱们比一比犁地、碾场,看谁的技能强?”他们笑着说“这活我们早都不干了。”旁边一位妇女,我已不知该叫婆还是该叫婶,戏谑道“你是大学教授哩,回到咱村还是个农民。”

1959年初中将毕业了老师让填报升学志愿书,那时各行业都在大跃进,各种中专技校都在招生,县上也要办师范。尽管我家日子很艰难,老的老小的小,祖父祖母却坚持要我报考高中,我三个志愿都填写的都是高中。上了高中后一看,我们上初中时是七个班,高中却成了两个班原来大部分人都上了县师范和中专中技后来还知道几个家境很好,父亲还是书记那书记的同学,也上了师范。至今都不能理解,难道我祖父一个“劳力者”还能比“劳心者”有见识、看得远?或者是其它。我下定决心,不辜负祖父祖母的希望,苦读成人。可哪知刚入冬祖母就病倒了,僵卧坑上,全身浮肿,奄奄一息。我好不容易打通了兰州电话,叫回了父亲、姑母。后来姑母说“我们喂水喂饭都喂不下去,只有你一放学回家,一叫就清醒了,一扶就起来了。还叮嘱我们把水笔给你留下用。”弥留之际祖母当着全家人之面断断续续说“我的这个孙子,是我一手抚养大的,我知道我孙子的禀性思想,都说他性子烈脾气坏,我看比谁都强,能成人成事。”说着说着,眼里流出了泪水,又安祥地一笑,离开了我们。

臣无祖母,无以至今日;祖母无臣,无以终余年。母孙二人,更相为命,……

忆昔童孙小,曾蒙大母怜。胜衣先取抱,弱冠尚同眠。……

李密《陈情表》写得何等之好!袁枚《陇上行》又写得何其之妙!我和他们心理相通,他们的诗文与我发生了强烈共鸣。

1961年,在那个人民忍饥挨饿,多少人因饥饿而亡的岁月里,我祖父也溘然长逝。二老的与世长辞,给我留下了无穷悲伤和永久的怀念,也给了我在人生路上奋斗不的力量。后来我终于考上了大学,在离家上学的头一天,冒着连绵阴雨,跪在紧临相传系蔡文姬之墓的我祖父祖母之墓前,诵读了长长的祭文,烧化了厚厚的一摞纸钱。

1968年工作了,在县上教初中高中师范九年,后进高校主讲写作二十六年。牢记祖父祖母教诲,安守本份,教书育人。

离家在外六十多年间,我每次回故乡都要到祖父祖母墓前敬送纸钱,祝愿祖父祖母一切安好,告慰祖父祖母在天之灵。

正如袁枚诗云:“果然宫锦服,拜谒墓门前”,“恩难酬白骨,泪可到黄泉。”

2023.7

整理者简介:王立民,蓝田县三里镇蔡王村人。陕西理工大学文学院教授。退休居家,心系乡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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