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家的苹果熟了！
大爷大娘二大爷二大娘……爷爷奶奶的儿子儿媳带着各家的孩子都赶过来庆丰收。其实“庆”是假的，主要是忙，叔叔大爷们忙着钻进果园，把大大小小红的绿的苹果摘下来，轻轻放进筐里，然后抬到院子。大娘婶子们忙着给果子分类，每人手里都有一把木制量尺。这量尺不是量长短，而是量大小。怎么量？凭感觉选择不同的量尺往苹果上套，这样根据苹果大小把它们归到特级、一级、二级和无级里。一等价钱，一等货。最诱人的便是特级里的苹果，一个个又红又圆，肥肥胖胖，里面全是甜甜的汁水。不过这样的苹果我们是无福消受的，因为它们能卖出最好的价钱。
整个院子里弥散着暖热的果香。
我们这些孩子也有任务，把哪些长了虫子眼的或坏了的提前挑出来，把它们归为一队。这些苹果是不能卖钱的全分给各家吃。胆子大的就会偷偷把那些个特别大特别红的苹果人为搞点伤疤，然后悄悄地归自家所有。小伟刚正用手指甲在一个通红的大苹果上抠洞。苹果露出米黄的果肉，黏黏的白汁顺着果皮滑下来。他吮吸了一下指甲，夸张地笑起来。看起来，很甜！“这是我发现的！谁也不准动它！”他把那个苹果放在脚下，瞪大眼睛说。他年龄不大，但点子多。虽有些不服气，我们都默许了。奶奶全看在眼里，她冷着脸过来愤愤地说一句：“造孽啊！多好的苹果就这样毁了！”小顺的脸突然红了，他低着头。我心里窃喜，刚才我也想这样干的，只是我不敢。幸好没有！但也有些难过。要是每个孙子都这样耍花招，她要少卖不少钱呢！她该多难过呀！
“你们几个小的要瞪大眼睛看苹果！虫子眼如果小些就算了，也能卖钱，人家果场的人不会那么计较！”
小顺他妈我三娘，嬉皮笑脸地教育我们。她的眼睛弯成一弯新月。
“你们太实诚的话，奶奶可就吃亏了！”二娘打趣道。
“是的！苹果结了是卖钱的，不是给你们带回家吃的！”五婶子也跟着说了句。
婶子大娘们笑成一团，量苹果的手都抖了。妈妈也跟着笑。
奶奶唬着一张脸，立在一边不说话。
她们笑完又接着干活了。这回又是东家长西家短了。
太阳下山了，金灿灿的光透过低矮的果林斜照进院子，一个个满装着苹果的竹筐也留下又长又尖的影子。
五个蛇皮口袋已经依次摆好，这是各家的“收成”——都是些残次品，不能卖钱，就分给各家去吃。这是爷爷奶奶平均分的。
不过大娘婶子的脸色却不是平均分配。
也有闲话——
“这苹果肯定好吃了！虫子喜欢！”
这是在嫌苹果虫眼多。
“一个个模样都很好看，跟樱桃似的！”
这是嫌苹果小。
“要这么些苹果干什么？谁吃？还吃坏了呢！”
这也是嫌丑！
我立在一边，有些紧张。
“嗖！”一个苹果炸弹飞出去了，我的心一紧。
不知谁从头袋挑出个苹果远远地扔到果林里，“哗嗒”几声落下……
气氛太紧张了，我怕她们会吵起来。真吵起来，奶奶就犯难了。
爸爸的几个兄弟倒是好聚好散的，大娘婶子们聚在一起总会生些不愉快。
爸爸径直把口袋绑在后车座上。
妈妈问我跟不跟他回家。
我摇头。这些天我一直在这边住着，还没住够。我放藏抽屉里的香瓜还没香透呢！
一个走，各个也都拎着鼓鼓囊囊的口袋走了，没谁真把苹果留下来。
院儿里只剩三个人了——爷爷、奶奶和我，还有一堆坏苹果。
奶奶脸上突然轻松下来，爷爷也笑眯眯的。
“不是你冷着脸在一边看，今天的活儿没那么顺利！”
“她教小孩子使坏，弄了几个大苹果，她还说三道四的。不过总算没闹什么矛盾。”
爷摸摸自己的光头，点了两下，无声地笑了。
奶奶喊我进屋。
她变戏法似的捧出三个大苹果来，问我：“大不大？”
当然大了，一个个像个小猪是的！
“你爷爷偷偷留给你的！”
火炉主人说：
你一定会说爷爷奶奶偏心，对吗？
是啊，还有点偏心。
谁让我天天赖着不走，天天跟他们黏在一起呢！
我何尝不是他们的开心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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