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父亲》

文：雷小英 

   一个人来到这个世界上，便开启一段人生之旅。而带我们来到这个世界上的亲人，便是今生最值得我们感恩的人！英子的感恩日志中怎么可以少了我最敬爱的父亲呢？

  在我的记忆里，父亲一直担当着慈父的角色。唯一的一次震怒，我忘了具体的时间，也忘了震怒的原因。我只记着那时我还很小，在老家的院子里，父亲忽然抓了身旁的雨靴朝我掷来，虽然雨靴重重地落到了旁边的地上，并不曾伤我分毫。可是我被父亲的气势吓哭了，当时就失了魂，惊叫一声扑到母亲怀里大哭。父亲当时何以生气，我真得记不清了。也不想向母亲或者其他家人求证，不记得更好，哪一个调皮的孩子生下来没有被父母打过呢？

  有时候也会想父亲那次生气的原因。我想，许是父亲和其他人在院子里聊天，我闲得无聊，便钻进别人家的羊圈里，偏巧又看见有一个红塑料袋，便给羊头上套小红帽，差点把羊憋死的事吧；许是拎了姑姑家的公鸡囚禁在笼子里面，非要逼其生蛋的事吧；许是趁着卖苹果的小贩和母亲说话，把人家半筐子苹果和小朋友们顺走的事吧；又或许是那年的七夕节，因为听了村里老人讲的传说故事，便跑了好远的路寻找葡萄架想偷听牛郞织女说悄悄话的事吧。

   那次去的地方，是父母根本想不到的。对于一个小女孩来说，路确实有点远，还很偏僻。我被好奇心驱使着，站在葡萄架下等了好长时间，却不曾听到一句。站的时间长了，小腿便有点发软，人也有点困了，便躺在葡萄架下睡着了。我的失踪让父母亲几乎急疯了，他们把我可能会去的地方寻遍了。后半夜时，我的其他至亲们也加入了寻我的队伍，当这群惊慌失措的人第一眼看到我时，气喘吁吁却异口同声告诉父母亲，打，把娃惯成啥了！不能啥事都由着她的性子胡来！母亲当时也是又气又急，那凌厉的眼神里写满了愤怒。可我的父亲，他什么也没有说，只是抱起我，让睡意朦胧的我继续安然入睡。其实我的每一次犯错，都是在父亲赔钱或赔礼后解决的。所以那一次的震怒原因，我真得想不出了。

   我还得继续说我的调皮，在我父亲的眼里，我的调皮来自于聪明可爱。老家的院子里有棵枣树，紧挨着屋边，我缠着父亲，非要爬上去站到屋顶打枣吃。父亲便找来木梯，扶着我上去。因为我的任性，我和父亲两个人把老屋屋顶上的瓦踩碎了，下雨时屋里屋外都是水，气得母亲一直数落父亲。我经常会惹恼我的母亲，生气的母亲要伸手打我时，父亲总会在中间挡住，让我有足够的时间跑得没影儿。母亲让我干活时，父亲也总是抢着替我做了，他总是说，有我呢，让孩子干嘛？父亲舍不得打我，也舍不得骂我，他常对母亲说，这是养了一个小土匪么。

  遇到生病的时候，我便缠着父亲带我去，因为只有父亲在我打针吃药时，会给我买好多零食，哄着我打针，换作我母亲，准会连拉带拽给拎到医生面前的。母亲给我说过一件事，说我有一年发烧，父亲刚下班，连饭都没有吃，带我去儿童医院看病，一路上着急发慌的，我一哭，他便摸我的额头，就恨公交车不长翅膀。偏巧那天给我扎针的是位新护士，给我扎头皮针连着扎了好多次，都扎不到位。父亲本来看我病了就心疼得不行，看我一哭，便再也忍不住，一下子发火了，冲着那年轻的护士大吼，不行就赶紧滚。

  那些年，父亲的厂子里经常发电影票。每次，父亲都会带着我去。进影院前，父亲总要给我买爆米花，还有气球什么的。有一次，我一边看电影，一边吹气球，许是看得入神，结果一下子把气球吹爆了，那声音先把我吓得大哭。父亲当时很不好意思，一边给旁边的叔叔阿姨道歉，一边抱着我哄我。父亲工厂里面的阿姨叔叔只要见到我，就会说这是老雷家女儿呀，好漂亮，和她爸爸长得好像。其实，直到现在，我都觉得，我长得只是那么一丁点像父亲。父亲年轻时长得非常帅气，尤其是他当兵时拍的一张照片，这张照片是我小时候在姑妈家镜框里看到的，后来就再没有见到父亲任何年轻时的照片了。父亲不太喜欢拍照，母亲也不太喜欢收藏，所以他们的照片，大多是四十多岁时的照片，而且大都是与我的合影照。

  父亲年轻时，有一段时间，身体不太好，先后住院做了三次大手术。我记得有一次，父亲在唐都医院做手术，据说那次医院下了病危通知书。我母亲当时很无助，让亲戚带我来医院，抱着我哭，说我以后可能没有父亲了。我那时还太小，根本不明白母亲的意思。只是见母亲哭了，我便也哭。我被亲戚们推到父亲的病床前，望着躺在病床上的父亲，我害怕得直往后退。父亲的脸呈灰白色，瘦得有些失形，眼睛里布满血丝。亲戚们拉着我的手，让我和父亲说话，说你喊呀，你喊呀，我被大人们的催促声和父亲的病样吓哭了。父亲用微弱的声音说，别吓着孩子，把她抱出去吧，柜子里有饼干，给她吃了吧。

  后来医院里来了一位个子不高的女医生，亲自给我父亲做手术，是她救了我父亲。父亲出院后，好长时间，我不肯靠近父亲，尤其是父亲没有穿上衣的时候，那胸腹部的手术疤痕赫然在目，我觉得好恐怖！

  童年藏着许多美好的回忆，当然，也有些许苦涩的泪痕。我只想留下一些幸福美好的记忆花瓣，就让那些苦涩的泪痕化成尘烟，随风消散了吧。

别人在写文章时，总会描述父爱如山，父爱似海，父亲的形象有多么高大，有多么伟岸。而我父亲的爱就像清澈的小溪流，在我的心底缓缓地流淌，静静地守护。我的父亲非常普通，普通到别人可以忽视他的存在。我的学习，我的工作，我的未来，我的婚姻，父亲好像从来没有干预过，也很少指点，更多的是聆听，更多的是鼓励，更多的是分享。

  成年后，有了自已的生活空间，我不再依赖父母。尤其是近几年，显然是我开始在照顾他们了。带父亲出游的时间屈指可数，每次父亲总是很执拗，说带你母亲去吧，家里要留人的，再说了，外面有什么好看的呢？还不都一个样？每次回家，即便先看到父亲，也是喊一声，完了之后，便开始寻找母亲了。每次打电话，也是只打给母亲，顺便问一下，我父亲身体可好？倘若是父亲接了，寒暄不了几句话，便催着他让我母亲接电话。虽然很多人说，女儿是父亲的小棉袄，是父亲的小情人，可我这个小棉袄来到世上明显是来温暖母亲的。我从来没有考虑，父亲是否为我的冷漠伤心过，是否有些许落寞，毕竟自已从小疼到大的女儿一直忽视他的存在。

  每一次离家，父亲总是争着抢着要送我到车站，也总是要给我带一些吃的。好多次我很强硬地拒绝，太沉了，我不想带，在外面什么买不到呢？另外不用送，但是父亲还是坚持要送，但凡得到我的同意，父亲总是那么欣喜，仿佛送我是一件很荣耀的事情。即便说不上几句话，但他每次还是坚持要送我到车站，然后看着我离开。不管再累，只要我想要父亲的帮助，那怕再晚，父亲也会想办法赶到我身边。

  父亲慢慢上了年纪，走路缓慢，又黑又瘦，看上去像八十岁的人。我总是有各种理由在外忙，有一次回家，看父亲身体不太舒服，便催他去医院检查，可他说，不打紧的，吃点药便好。你一天忙的，不用管我。我便很听话，继续在外面忙自已的事情。直到我再次催着他住院检查时，病情便有点加重了。

  还有一次，我带父亲住院检查，许是病得严重，他看上去神色倦怠，静静地躺在床上，不想多说一句话，眼皮耷拉着老想睡。我坐在病床前陪父亲输液，他不停催我回家，让我忙自已的事去，说他一个人可以。我便逗他，我说我要是走了，怕传出去影响不太好，怕亲戚朋友说我不孝顺，说面子工程总得让我做足吧！邻床的伯伯夸我，说还是有个女儿好，我忙笑着催父亲，让他赶紧夸一夸我，我说我好录一下音。父亲被我逗乐了，他说夸什么呀？不夸都是好女儿呀！

  今年最近的一次，父亲住院，中午闹着要吃肉夹馍，我哄了他大半天，才说服他不能吃。下午输过血后，他非要我带他去院子里转，我说外面热，再说了，医生也不准许你随便外出的。父亲有点执拗，说在房子里憋得慌。我便笑着吓唬父亲，如果你不听我的，我就扔下你，不管了。父亲说，你要走，我一会也回家。我说不行，你不能回，明天早上你还有好几项要检查的项目呢，要是检查都没有问题，我才可以带你出去转。父亲说，我不想检查，你要是不签那么多字，他们能让我检查那么多吗？父亲冲我说话的神情，让我忆起小时候冲着父亲撒娇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