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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连载】四眼塚㈣

小说连载(续上)

四眼塚

/肖龙飞

 【作者简介】李海君,笔名肖龙飞,中共党员,曹范街道清泉村人,省作协会员,省影视中心特邀编剧,原济南市作协第二创作室主任,章丘作协主席。曾在章丘师范、进修学校从教十几年,后主要从事小说及影视创作。曾在短中篇小说在《山东文学》《广西文学》《当代小说》等省级以上文学期刊发表,并有文艺理论及评述在北京《文艺报》、山东《联合日报》《山东工人报》等多家单位见诸报端。其创作的电视剧电视短剧40余集,先后在央视、省视及全国百余家地市电视台播放。

次日天亮,生产队出工哨子还没响,荒子起了床。离家多年墙倒屋塌,房不像房院不像院,本该彻底收拾一番,可子不想费那劲,只想简单地弄弄,能住就行。

毫无疑问,荒子是突然之间“悄悄进村”的。尽管如此,但终究纸里包不住火。

头午,热烘烘的太阳还在东山顶上悬着,荒子忙着拿铁钳拧门鼻儿,旁边的四眼就支愣起耳朵,跑到院边崖头巴上,俯首冲着下面街口叫。

崖头下,女人的脑袋像水里飘着的葫芦,一拱一拱沿阶而上,四眼也就一点一点原路后退。荒子尚未弄清来者何人,对方先搭了腔:哟,俩眼眯溜竖了都分不出个公母?听了这话,荒子笑着就要站起来,又记起自家的锅腰,就按兵不动,操着G城人的口音问:——,该——不是妮儿吧?来人毫不生分,拿眼盯他许久,荒子快毛心了才又说:……该叫国库看你,连个坐都不让!荒子实在憋不住,哈哈笑着晃晃罗锅,说:这模样,怕吓着你!国库也涩涩地笑了,抬手拍拍荒子的脊梁,说:怕,怕啥?你吓人在腰上,能藏能捂,我这脸上呢?

荒子再看,果真国库!哪里还有当年的影子?满脸折子够多了,再添一条刀疤似的皱纹,从前额跨鼻翼,一张俏脸竟变得阴森可怖!荒子久居闹市边缘,算得上阅人无数了,但这样的面容,所见真的不多。这相貌,只有歹毒之人苦命之人才会有! 

“咋了?屁都不放一个?”荒子见说,立马回神,一边朝四眼摆手,一边口无遮拦地说:“妈比咱俩真是天造一对,挑到云南不偏沉!

四眼得了主人令,从门旁拖一马扎停在荒子面前。荒子拍着它的脑门,指指女人,黑狗就调过身,把马扎丢在国库面前,回到主人身旁摇尾巴。荒子又拍拍它的脑门,说声“乖”。国库边坐马扎边说:这狗,比人都精。荒子说,可不呗,它就是人。这世上,谁都不挂,我就挂它。国库说,长脸啊?是人黑夜里搂它,跟它过。荒子嘿嘿笑道:俺真搂。要不搂你?国库脸不红,也不恼,扳住面孔说:腰都弯了,还想三想四!不侍候那帮猪爹鹿娘了?四眼听了这话刺耳,唿哧一下蹿过来,冲着国库裂嘴呲牙。国库笑道这狗鸡巴操的,真懂人话?说你它都不愿意!荒子一面招呼“四眼过来”,一面认着真地说当然,可通人性。国库不相信,就瞪着四眼说:咋?老娘说恁狗爹不对?荒子听罢,开心地笑了,说:嘴里冇个正屁。我是狗爹恁是狗娘那咱俩是啥?国库察觉说漏了嘴,拍拍荒子的肩膀说还能啥?你是你我是我。要说啊,俺苦是论命摊的;恁可是老母鸡吃蛴螬,自找的。你要顺丝顺绺,姊妹几个城里住楼,咋会单单闪下你?四十冒头了,别这呀那的了,好歹找口人,凑付过吧……

从没了二叔,在石梁峪,还没谁能跟荒子这么掏心掏肺的说话。他听得鼻根发酸,不由涩涩地说:找,找谁?谁跟?穷山旮旯,光棍比石头都多,凭我这窄楞膀子罗锅腰?国库苦笑着说那恁别管,反正牛郞配织女,瞎牛撵瘸驴……总比一个人冷锅冷灶强吧? 

好一个“瞎牛撵瘸驴”,荒子听了,想笑,却笑出了两包泪水……。四眼探过脑袋,黑湛湛的眼睛直盯着他,似乎看到了他的酸楚。

他重新回到了昔日的岁月。

国库说的“城里”,指D城。当年荒子爹3兄弟闯关东,凭打铁勺(炒锅)的手艺在D城开了铁匠铺,安了家。兰子满街乱串的时候,爹一木轮车就把他们推去了D城……。再后来,娘和大叔之间的丑事发生了:一个瞒了丈夫,一个瞒了哥哥,得空就往一个被窝里钻,热了毛。事后不仅不改,甚至还要“抢先下手,根除后患”。多亏小叔从中周旋,夜黑风狂的晚上,小叔头前探路,爹背着沉睡如泥的荒子,逃离了铁匠铺,朝关内老家一路飞奔。

此时的石梁峪,正逢建国前后,权力归了农会。荒子爹一向忠厚老实,热心村务,不论遇到什么人,都会有说不完的话,扯不断的笑。大家都以为这是他从关东回来,当选了农会干部心里高兴的缘故。俩仨月过去人们才逐步发觉,荒子爹咋有些“疯”样呢?其时,村里正在掀起声势浩大的忆旧社会之苦,想新社会之甜的“忆苦思甜”运动,小会大会村民会,全民发动,层层召开,达到个个参与,人人上台。村民大会上,荒子爹不知怎么蹿上了主席台,更令人不解的是,当时他的表现比正常人都正常,都理性。他说:故乡就是家乡,乡亲就是亲人,就得无话不啦。大半年了我思前想后,打算把憋在肚子里的话对老少爷们儿说说,评评是非曲直……。他声泪俱下,把自己老婆和自己的大兄弟勾搭成奸、设计陷害以及怎么归来,从头至尾讲了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他的话不啻晴天炸雷,把一村人惊得目瞪口呆,听得云里雾里。说完这些,荒子爹笑着、哭着、舞着、跳着,风车般跑得没了踪影。等人们从亦真亦幻的情绪中醒悟过来,想起寻找时,已经慢了三拍。次日中午,人们发现荒子爹在祖茔里头自缢身亡……。

父亲即殁,D城那边捎信传信,甚至请人带着妹妹兰子直接来村,叫荒子去D城。据说在D城,荒子口无遮拦,甚至磨刀弄枪,嚷着要替父报仇。1961年,3年的天灾人祸熬出了头,荒子娘望着快要撵上自己身高的儿子,怕他不定哪霎动了报仇血恨的横心,索性把他送回了老家。如此这般几番来回,荒子也没留得住。荒子的举动,有人赞同支持,也有人极力反对,各执一端,毁誉参半。就这样,返回老家的荒子和孑然一身的小叔相厮相守,苦度日月。

全国2次人口普查以前,户籍户口似乎只有其说,城乡之间的人口流动和从前一样,自然而正常,有能力的,别说进城,就是上天住都行,没人阻拦。吃粮也不分国库农库,上街随意买。所以没人把户口当成一回事。比如荒子,D城有他的户口登记,石梁峪也有。但1964年以后不行了,D城取得本人同意之后,注销了荒子的户口。他便成了地地道道的山里人。仅两三年以后,城乡差别、城市户口,居然成为荒子终生都无法逾越的鸿沟天堑……。

荒子揉揉眼,发现不见了国库,这才从记忆中回过神来,揣测可能自己失态,把人“吓”跑了。他踱到院前,朝四面张望,出去的胡同进去的街,哪里还有半个人影?却见两只眼生的狗跟四眼搂搂挤挤,忽左忽右地乱跑乱蹿。(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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