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也纳森林秋季颂

 

维也纳森林美，最美在秋季。

当秋阳悬碧，大气如洗，驱车出维也纳，向南，至巴顿，再择小路西行，进入维也纳森林南部。举目望去，阿尔卑斯山尾脉峰峦迤逦，秋色散于平林，如仙女裙裾，舒展放逸人间。绕过古老的西妥修道院，也毋需在旧时皇家猎宫停留，过白溪小城后，公路开始蜿蜒于浅壑低谷之间，渐渐人少车稀。放慢车速，随车盘恒，尽目所绸缪。田垄葱荣，农舍散落，不远处的秋山，潇潇簌簌中显得明净而摇落，世界转眼之间变得廓静而清明，维也纳的都市喧嚣消失得无影无踪。

驱车再向西，再往南，路渐窄，山更秀，更稀人烟。近处山脚下有一房舍，粉刷如新，园内繁花似夏，不闻秋风，但竞秋色。车库空空，主人不在家。房舍旁的两条小狗摇着尾巴迎面而来，全不忌陌讳生，好似相识又见。房后空地栅栏内两匹红棕色的马也好奇地朝这边看。秋天的阳光将它们的皮毛映水光油亮。前无村后无店的一户人家，养着狗，养着马，同伴说，这一定是有钱人家，见房后一条小路，我们决定徒步上山。

停好车，绕到房舍后面，才发现上山的小路前木门紧锁，无奈，只好离开这安闲的一隅，驱车再向前。林木翁翳的小路，光影斑驳灿烂，金黄落叶布满。到尽头时，一‘绿色’奶牛场出现在眼前。离大门不远的地方有一座色泽旧暗的木头房子，房子四周环绕苹果树，硕果累累，红艳艳，金灿灿，想象中幽幽地泛着果香，更是一幅绝好的印象派的画面；远处坡缓草绿，牛儿们有的在迟迟钝钝地啃草，有的卧对秋山秋色，对我们的出现不屑一顾，不禁使人联想到远离尘俗的傲隐之士、放逸之徒，尤其在今天这个纷乱烦躁充满敌意和冲突的世界，仿佛做人已经不再让它们欣羡。

看了一回牛，才发觉四下里悄然无声。出了维也纳这一程我们并未见一个人，这一发现使我们多少窃喜运气有佳，出了城，为的就是自然。‘不违天励之丛，独应天人之野’，传统山水画家追求的境域。择奶牛场外围的小路或没路的地方，我们开始向山上攀援。上山，进入秋色，一了心愿。

历来借秋色秋景抒情泄怨的文学例子多不胜举。秋季带来冬天，暗示萧条凛冽的季节就在眼前，秋季代表人生快进入暮年。不过不能忘记秋季的丰硕，秋季的灿烂，秋季的洒脱和秋季的成熟，积累的千金一时间散尽……秋季用最美的姿色迎接冬天，用最纷呈的华服敬献酷严。大自然的运转，相依相连，无忧无怨。人在她的面前，算什么……可是总那样多的龃龉冲突和意见。

还是坐看秋色遍染，浅淡相宜；观秋风推云，兜罗纤缦。

或许，维也纳森林的秋季不逊于北京的香山，天或许更兰。但是中国人游山赏秋，莫不挂念北京的香山，这，在所难免。

秋季闲逸，秋季舒畅，秋风过处，秋叶飘扬，尤其在维也纳森林，不断于数里之外。秋季哟，唯一可以如此挥霍的季节。它看过了春山烟云连绵，经历了夏山嘉木繁茂荫凉，在与秋云轻浪飘零的嬉戏中，它从容地等待冬季昏霾翁塞的到来。记忆中有春季的欣悦，夏季的坦荡，为了迎接冬日的寂寞，秋季如一热情的少女戴上五彩盛妆，义无反顾地走向冬天。

 

 

李述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