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叶知秋
01
从父亲生病到今天，快三个月了。现在的父亲虚弱到一步也不想走，每天也就是坐在客厅，不言不语，曾经那么喜欢读书看报，如今竟连捧起一本书的力气都没有了。曾经每天必看的电视新闻，如今也懒得再瞅上一眼。金黄色的胆汁从身上带着的引流管慢慢流出，如同时光在一点点前移。父亲的脸色仍有黄意。肤色发黄，几乎是胆管癌患者最明显的特征，在父亲被疑似胆管癌以后，他还是一个健康人的状态，我以为，父亲会就以这样的状态持续下去，但很快父亲的肤色黄了，竟连眼白都是黄的，无力，消瘦，胆管癌患者该有的症状，父亲一样不落的显现出来。我心中仅存的侥幸心理，也慢慢地被揉碎，心中被悲伤填满。
五年前，父亲因肺部大面积感染住院，被疑似肺癌，在医生找我谈话的当晚，我几乎一夜没睡，泪也几乎流了一夜。
“去医院，走过弯弯的九曲桥，桥下河水缓缓地向前流着，清晨的阳光洒向河面，泛起了朵朵耀眼的金花，河两边的法国梧桐、银杏树早已黄得灿烂妖娆，锻炼归来的人迈着闲适的脚步。这样的美景，这样的生活，躺在病床上的父亲却无法享受，并且将可能永远无法享受。一想此，眼泪再次涌出，我，真的要失去陪伴几十年的父亲吗？”
而今再次翻看当时的文字记录《你若安好，便是晴天》，心中满是酸涩，命运是什么样，谁能知道？五年前被排除癌症的喜悦，五年后却是难抑的哀痛。
两次穿刺活检，一次ERCP刷检，都没发现癌细胞，我以为父亲仍有五年前的幸运，但最后一次的穿刺活检，彻底地击碎了希望！谁都知道，病理是诊断癌症的金标准，病理报告明明白白地写着“胆管细胞癌，中低分化”。幸运之神这次再没有眷顾父亲，病魔把健康的父亲摧垮了！
02
胆管癌是癌中之王，最有效的治疗手段是手术，但能具备手术条件的也不过只有五分之一，即便成功手术，很多人也多在一年内复发转移。胆管癌对放化疗不敏感，也没有明确的药物治疗。对于胆管癌患者来说，所有的药物都只是盲试。所以，没有有效治疗手段的患者，从确诊到离去，不过区区几个月时间。
父亲年事已高，我实在没有勇气让八十多岁的父亲去做对于外科医生来说最大的手术。父亲的肿瘤位置长在肝门部，周围全是血管，这是外科难度最大的手术。曾经有位外科专家说过:如果你对别的医生说你做过肝门部胆管癌手术，他们都会对你肃然起敬的。这个手术一般在10—12个小时，切下来的器官有一小盆。我想，即便父亲成功手术，术后的一关又一关他未必过的去。
父亲不能手术，一个有效的治疗手段便失去了。原以为保守治疗可以让父亲不再受手术之痛，但三次的穿刺活检，一次的ERCP支架植入术，一次的PTCD穿刺引流术，也给父亲的身体带来一次又一次地折磨与痛苦。父亲衰弱了，一天天，一天天……，而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看着……泪流了许多，许多……，我多想用尽全身力气拉住父亲，拉住他，不让他滑向无底的深渊……
父亲被确诊胆管癌的第三天，便做了纳米刀消融手术。手术当晚，父亲就在ICU室观察，插着胃管，鼻管，引流管，导尿管的父亲焦躁不安，竟在护士转身的那一瞬间，把胃管拔了！为了防止父亲再拔管，护士把父亲的胳膊牢牢地绑住，并特例让我在ICU陪护。我摸摸父亲的额头，像小时候他摸我那般，我握着父亲的手，轻轻地摩挲，父亲的情绪终于稳定了，我让护士给父亲解了绑。在ICU的那一夜，我就坐在床边的板凳上，守护着父亲。虽然心里也是有着对术后恢复的担忧，但同时，能这样安安静静地陪着他，心中又是无比欣慰。我知道，父亲的生命不会久远，对于我来说，一年一年是无谓的重复，对于父亲，时日已经开始用天来计算。一年，不过365天，两年，也不过730天。胆管癌患者能活过两年的，也基本上算是幸运的。父亲，能有这样的好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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