燎  疳

陇东地区最北面的环县，背靠宁夏的盐池县，东临陕北的定边县。在古代属于边塞，这里重重叠叠的沟壑峁塬，以贫瘠的土壤供养着环县儿女，也孕育了古老的传统文化，至今仍然保留着一些民俗，“燎疳”就是其一。

环县人正月二十一开始接疳，二十三燎疳，二十四送疳。唯有二十三燎疳最盛。送疳后这“年”才算是过完了。

为什么要燎疳？“疳”是什么？我问过好些老人。我外爷说：在古代，战乱频仍，人口稀少，上级部门要统计户口人数。而环县山大沟深，造成了客观上的困难；有聪明人就想出办法，下令正月二十三各家各户在门前燃起大火，按照火堆统计家户。

后来我又听人说，“疳”是一种疾病或者可以带来疾病的怪物，用火烧燎，可保人们不得病。

辞典注释“疳”是小儿积甜食而患的一种面黄肌瘦的寄生虫病。看来“疳”及“燎疳”都还需要进一步考证。

小时候，我们对燎疳极为重视，二十一晚上吃过饭，天擦黑时，点一小堆火在大门外，叫“接疳”。二十三这天早晨去深山老林中打柴，燎疳必须用当天在野外打来的野柴，比如野蒿子、酸枣刺等荆棘蓬草。一般不用家里现有的柴禾，如果没有人去野外打柴，用庄稼的秸秆燎疳那是无奈之举。

我们十八里村的家家户户，燎疳时不一起放火，而是挨家挨户逐次放火。这样可以这家燎了赶到那家再燎。也好比较谁家的火势大，谁家火势大预示着谁家这年日子过得旺。

往往是“马号舅爷家”先放起火来。他家儿子身强体壮，敢到深山打柴，一大捆“硬柴”，有酸枣刺、有枝干很坚硬的尿蒿。“哔哔啵啵”，火燃起来了，焰高丈余。舅爷的儿子往火里扔些鞭炮，“噼里啪啦”炸响一阵。几个大小伙迫不及待鱼贯冲过大火，他们连冲三次，半大小伙开始跟队冲，也是三次。焰低一些了，女孩子们也跳过去。火焰下去了，老人小孩子才敢跨过去。更小的孩子，大人抱着在火上左三下右三下抡一抡。

最讲究的是敬家娘娘家。她家燎疳，也用硬柴，火势也不低。趁着大火，不叫人跳，姑姑先将灶具端出来，一个大木盘子，上面排着刀、擀面杖、笊篱、勺子、铲子、筷子，还提来水桶。先抓一把盐撒进火里，然后将灶具一样样在火上左三下右三下燎过。仪程完了，才叫人跳。

往往燎过之后，年轻人的眉毛、刘海、发稍都被烧焦。有一年敬家战琴，穿了新的“美国涤纶”料子的新衫子。她逆着人群冲过大火时，被撞倒在火里，被人一把抓出来时，美国涤纶烧成皱皱了，战琴都哭了呢。

为了燎疳不出烧伤烧坏衣服的事，一般都组织有序，不会乱跳的。

燎疳如果用庄稼秸秆，老人会在火焰下去后，拿一根木棍子敲打火堆，在火堆中看看今年什么庄稼收成好，我觉得这很专业，很深奥，跟着学也学不来，没看懂。

有些地方不叫“燎疳”，叫“跳火堆”，例如兰州人。我不知道哪一个更符合古制。时间上也不一致，兰州好像是正月十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