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铜的碎片  历史的耻辱

张玉冰

  7月23日，我到省博看了从法国追索回来的礼县大堡子山遗失文物中的32件金饰片。省博专门在大楼外面挂着横幅“秦韵——大堡子山流失文物回归特展”，足见对国宝级文物回归的重视；这天参观人数显然多于平常，领票口都排起了长队。拿着身份证去领了票，检票过安检进去问工作人员，她们指示了一楼大厅里面。那里平时是书画展览大厅。

    进了大厅，左边两个橱窗放的是碎成渣的青铜器片，根本没有修复的可能了。我的心深深地被刺痛了。这些碎片几乎没有任何价值，放置在这里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无言地倾诉盗墓者的愚昧无知！我想哭，站在碎片前，久久难以释怀。我不忍直视，排着队随脚步移动，我看到了一些较为完整的或者残缺了的小铜器，失望的情绪稍微缓解了点。一把铜柄铁剑进入眼帘，柄与剑断开拼凑在一起，可能是锈蚀了，也可能是被折断了。又有十七八个小小的铜器零件，有纹饰，太小了看不大清楚。终于看到我觉得有价值的东西了，是云纹圭形金饰片和口唇纹鳞形金饰片，最美丽的是鸷鸟形金饰片，我不知道这些金饰片是做什么用的，猜想可能是某种东西外面覆盖的，这是我见过的最大的金片。而后来看到从法国追索回来的那些薄薄的金片，精美绝伦的纹饰，形象生动的造型，比我想象的大了许多的文物，不止是震撼，还有心酸。这些成对鸷鸟形金饰片，造型为钩喙，环目，突胸，屈爪，满饰不规则的凹凸勾云纹，以像翎毛。因为秦祖先嬴姓部族为鸟图腾部族，其始祖少昊即名鸷，秦君用成对的大金鸷装饰棺椁，当基于族神崇拜的宗教意识，而以规格如此大的成对金鸷展布于棺椁之上，也足见墓室场景之辉煌。

    我还看到几个石磬，有两个断裂过，拼凑在一起。更多的是青铜器，许多是我似曾相识的，细看标牌，原来是礼县博物馆送来参展的。这些文物散乱无序，今人已经无法归整复原当初的摆放样貌。

    去年我到礼县二中支教，耳闻二十年前大堡子山古墓被盗情形之惨烈，也曾两次上到大堡子山看过，现在已经平整了山地，种植了粮食作物，地里满布陶瓷碎片，如拇指大小。我们去了编钟坑和住宅区的大棚。听到礼县朋友们的诉说，骇人听闻的盗墓情景如在眼前。编钟坑在秦公大墓南侧，长8.8米，宽2.1米，出土了3件青铜镈、3件铜虎（附于镈）、8件甬钟，2组共10件石磬。我们看到乐器坑旁边有一个盗墓坑离乐器坑只有20厘米，如果不是盗墓坑偏了这20厘米，这些精美的乐器就没了。

    据说1987年开始发现古墓，至1993年被大肆盗挖，期间有识之士向上级部门反映过，但是没有采取有效措施。要是对文物保护的反应像是对待地震火灾一样有应急预案，那么就不会流失那么多珍贵的宝贝。然而直到1994年3月，甘肃省文物考古研究所和礼县博物馆的工作人员对被盗掘的两座大型墓葬进行抢救性清理发掘。令人遗憾的是考古工作者收获极少，蜂窝状的盗洞使考古人员痛心疾首。不久后的1996年再次掀起对圆顶山贵族墓的盗挖风潮，让先秦古墓的大部分大型青铜器物流失英、法、美、日、德及台湾、香港、澳门。

    我还听说，圆顶山贵族墓简直是漫山遍野都是。这么大规模的贵族墓被盗的时候，有一个棺材根本打不开，是一层漆一层绸子裹了不知道多少层。最后不知道怎么弄开的，里面是一位长须及胸的老头，脸上的肉还在，一见空气，马上风化了。还有一些贵族墓已经被水淹了，村民们无法将水排干，才免于被盗。最后国家文物局调了大马力的水泵将水排干，才抢救了一些青铜文物。

    这些贵族墓地，我去看时，已经全是苹果园了。朋友指示我看，说是那些果树底下曾经都是古墓所在。那挑在枝头上的红富士苹果，狡黠得笑看着我们，不知道有多少秘密藏在树根底下呢！

    我在给高一学生上语文课时，曾问他们：大堡子山埋葬的是哪一位国君？班上几乎没有人知道，我布置了作业让他们下去查。第二天上课提问，又几乎是全部同学齐声回答：“秦公墓。”我问：“秦公有许多位，这里埋葬的到底是哪一位秦公？”能答上的寥寥无几。我告诉孩子们，学校的老师们说的，有关专家已经揭示了大堡子山的秦公墓为秦襄公的陵墓。

    后来，中央电视台第十套探索与发现播放了《帝国的黎明》上下集，演的就是秦襄公及其功绩。我觉得礼县的各个学校都应该将本地的历史文化专门给学生开设课程，让孩子们对本地史地有一个真实的了解，应该把探索与发现的节目播放给学生看看，课外时间应该带领孩子们实地去看看古迹。

    两次上大堡子山和一次去圆顶山，还有看探索与发现，看网上的资料，听朋友的述说，每一次都令我心灵震颤，难以言说的痛苦包裹着我。我曾打电话与搞考古工作的四川省考古院的唐飞同学探讨过礼县大堡子山的墓葬被盗一事，无不感到锥心痛楚。我感到耻辱与无力。我也曾说，古人厚葬是多么愚蠢的行为。因为厚葬招致了盗墓，毁尸扬灰，2000多年后，遭遇如此之大辱，真是不明智！

    也就是去年后季，我在《陇南日报》上看到，礼县已经申请了过亿元的专项资金，将要对大堡子山历史古迹进行保护。礼县县城修建了一座省级博物馆，专门存放文物，但是文物实物数量极少，大部分是图片资料。西垂古陵应该还有没有被盗挖的幸存者，文物部门还要密切关注，严加保护才对。

            发表于《兰州日报》2015-8-1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