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娃的春节(十三)

张玉冰

多娃的春节(小说)

十三

阿莲在多娃就业问题上也参与过意见。她见到狼布掌都成立医疗所呢，医生护士都是考试择优录取选派的，工作稳定，工资不少，人还清闲自在。本来狼布掌的家户还不少，可是近年来农村青年男女基本都出去，有的做了生意，有的打了工，守望家园的只是些老幼，大病跑省城医院，再不行也去市里医院或者县城医院，乡镇医院和村子里的卫生所门可罗雀，少有人来。

阿莲觉得多娃回老家当护士会非常舒服，就给艾医师说了她的想法。阿莲说：“女孩子家，有个工作，能拿个工资就不错了，我觉得连你们县医院现在都人多，你也忙得够呛。倒是乡下的卫生所，病人去得少，清闲自在呢。”

艾医师笑道：“县医院今非昔比，现在也是人满为患。你看看现在光是楼都盖了多少了？二十年前你我生孩子的时候，那是个啥条件？产科还是平房，窗户玻璃都被人砸破着，生孩子的人还得自家背柴禾煤炭生火炉，炉子的炭还没烧着，满屋子的烟都没散出去，多娃就出世了。”

阿莲的眼眶就热了。说：“这日子怎么像是春天的风刮着似的，一呼就过来了，没觉得呢，娃娃们就大了。我就是怕她走得远了，你想她得很。”

艾医师说：“咱们多娃自己有主意得很，我们只能给她建议，最终落脚到哪里，还是她决定。要不你给她说说，看她啥意思？”

阿莲听艾医师这么说，就觉得她的意见恐怕提了无用，白干扰了多娃。孩子那么忙，阿莲一年多都没有见过多娃了。还是前年春节，多娃回来，给阿莲妈妈和医生妈妈每人买了一部手机，教会阿莲如何使用，阿莲不大识字，发短信不方便，打电话又怕多娃值班，所以从没有主动给多娃打过电话。

当艾医师告诉阿莲多娃选择了繁华的省城，选择了省城最大的妇幼医院大河医院。阿莲既高兴又失落。高兴的是那么美丽的女儿就配着在大城市发展，失落的是她的大女儿梅儿和二女儿转儿都考到了外省，毕业后连一个都没回来。只有多娃，她指望艾医师利用老医生资格能帮多娃在县城医院安排工作，或者至少能操心着让多娃进狼布掌卫生所就业吧。

多娃现在感受到大医院的压力了。工作的忙碌和繁杂非比寻常，而护士们如陀螺般从早转到晚。

恰恰是工作上的压力最能变作动力，促进人的迅速发展，多娃进步飞快，工作和学习上无一错漏，经常受到科室主任和护士长以及患者及家属的夸赞和表扬。

她拿上了护士从业资格证以后又考取了护师证。

每日套在那身宽宽松松的橄榄色工作服里，头顶着护士帽，多娃楼上楼下接送病人，预约手术，七查七对：发药核对，打针输液要核对，手术信息要核对，手术器械要检查核对，……事事操心，处处小心，一丝一毫不敢马虎，无数次地测量体温和血压，无休止地叮嘱病患者及其家属注意事项，还要催缴费用。多娃简直是上了发条的钟表一刻不停。

多娃胆大心细，常常值夜班，比别人更加辛苦。多娃又是个责任心强的人，待人耐心和气，不会拒绝别人，还替别人值夜班。

有时候太累了，她坐车回出租屋时睡着了，坐过了站。接着又坐原车返回，连开车师傅都惹笑了，返程中跟她聊了一路。他们主要谈到工作的压力。

师傅说他本来在银行上班，可是吸收存款的任务巨大，他根本完不成，月月扣工资，拿不上绩效，工作又枯燥乏味，干脆离职。正好公交集团招收司机，他去考了A照，培训中，他的考核成绩最优异。他跑的这条线路是省城最长的，来去六十几里。他们排班，一人一车，每天跑两趟，“开车就要胆大心细，机动灵活。车身与人身浑然一体，随机应变……”司机师傅说得入神呢，多娃的医院到了。

下车时候，多娃看到一个孕妇吃力地从车门口挪出脚去，旁边的男人也不伸手搀扶，提着个包，表情漠然。

多娃刚上前搀住孕妇，孕妇就走不了啦，因为孩子生了出来。

孩子就生在了马路边上。

多娃马上拾起孩子，要那男人打开包，将包里的毛巾递给她，她轻轻擦拭孩子嘴里的东西，一边说出号码，叫那男生赶紧打电话给产科医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