霞光满天（小说）
张玉冰著
三十九
1
老妈妈得知小霞要到广州找丈夫，便问她的丈夫在哪里，小霞因为之前给傅应明寄过东西，地址记得很清楚。老妈妈说那个地方她很熟悉，下了火车应该在哪里坐几路车，到哪里倒车，倒几路车到哪个站下车，下车后怎样走就到了。“一点都不费事，也不要打出租车，看你带的东西也不多，坐公交车很方便的，省钱。”
下了火车，小霞看那老妈妈和女婿带的行李多，不忍心马上丢下老妈妈和她女婿一个人走掉，就帮助他们提了一个包，搀着老妈妈一起走向出口。果然，傅应明没有来接小霞，看到小霞失落的样子，老妈妈安慰她说：“孩子，不要埋怨，你自己可以的。自己去吧，按照我说的路线去找吧。”分手时候，老妈妈指了指小霞该坐的公交车站。拉着小霞的手说：“祝你平安，我的孩子！心里一定要喜乐！我们的父与你同在！”
2
小霞顺利地找到傅应明的住处。门开着，隔着门，她看到了傅应明的衣服挂在晾衣绳上，那是她给傅应明买的。怎么旁边还挂着小孩子的衣服？还有……应明的内裤边上紧贴着一个女人的内裤？
未及小霞多想，突然听到小孩子的哭声，小霞熟悉那声音，那是儿子的稚嫩的哭声，她的儿子，那个小天使是声音！门没关，她就进进去了，她看到了她的儿子，有透明的皮肤，有蓝眼睛的儿子，他深情地望着她，刚才还眼泪汪汪的，突然就破涕为笑，朝她笑了，还伸出胖乎乎的小手要小霞抱。
小霞一步上前，紧紧地抱起儿子，心贴着儿子的心，脸挨着儿子的脸，她喃喃细语地叫着儿子的名字“小童，小童”。
正在跟傅应明打架的女人丢开傅应明，过来看着小霞紧紧抱着自己的儿子，叫着小童的名字，她阴阴地问，“你到底来了啊？你松手，把孩子吓着了！”孩子没有被吓着，反倒笑着。
小霞猛然间清醒了，这是傅应明和眼前的女人生的儿子，跟她的儿子长得简直一模一样的他们的儿子！
小霞舍不得放下孩子，就抱着他。用脸亲着孩子的小脸。那女人看小霞对孩子无恶意，就背过脸去，边抽泣边问傅应明:“这种局面怎么处理？你说！”
傅应明恼怒地问小霞:“叫你不要来，你偏要来！你赶紧回去，明天就走！”
小霞说:“不发工资，我和妈没办法生活了。”傅应明从抽屉里拿出一点钱，说:“这钱你拿着，先回去。你有病，不好好待在家，跑啥嘛！”
那女人一听“病”字，立马跳起来，抢过孩子去。小霞看清楚了那张脸，居然是——她的学生——杨霞。
小霞惊呆了，怔怔地坐下，无声地流泪。
傅应明一把扯起小霞，把她拖了出去。问：“你没吃饭吧，我带你吃饭去。”傅应明把小霞带到一家卖螺蛳粉的店，要了一碗，他看着小霞吃，小霞说：“怎么杨霞跟你在一起？这是几时的事？我怎么一点都不知道？你把我的学生……你，你，你怎么能跟学生……”小霞气得说不出话来。
小霞一口都没吃。呆呆地流泪，她想不出傅应明几时跟她的学生好上了，几时的事情啊，她就是个死人啊！他们还有了这么大的一个孩子！
傅应明说：“先吃饭，吃完饭我慢慢给你说。”
小霞不吃。傅应明就带她去了一家小旅店。小霞进门就抱住傅应明，傅应明不动，也没有躲开。小霞感到胳膊沉重地往下垂，直到自己松开手，傅应明就那么站着，不说一句话。小霞问:“你是不是要离婚？”
傅应明说:“现在还没有想。”小霞苦笑了一下说:“我不想离开你，应明，我想你，我爱你。”
傅应明还是没动，小霞拉他坐到床边，傅应明本能地躲过，又站了起来。小霞哈哈哈地笑起来，浑身抖动，傅应明说：“小霞，我对不起你。”
小霞说:“我的病咋治？”
傅应明冷笑了一下，说:“你自作自受。”
小霞说:“你胡说，是你给我传染的。”
傅应明就说:“我不在家这么久了，你一个人得了病，倒来怪我？她跟我在一起，她怎么好好的没病？我不知道你咋得的病！你是什么样的人，我还不知道吗？水性杨花！”
小霞差点气昏，她稳了一下神，说:“你不能胡说啊！我一直都和妈住在一起的。她把我看病的钱拿去买了摇摆机。我没钱治疗了呀。”
傅应明说:“怪你爱留她，谁让她住到学校里的？”
小霞跟他讲不清，气得直哭，气噎声阻。傅应明说:“好了好了！在家里你就没有给我好脸色，天天哭丧一样，把我的好运气都哭没了。我还摆脱不了你了。我走到哪里你就追到哪里，阴魂不散啊。明天赶紧给我滚回去，丢人现眼！你不要脸了，我还要活人呐！”
小霞说:“我没有钱，来的路费是借春霞的。我回不去了。”
傅应明转身走了。小霞累得已经虚脱了，合衣躺倒，她梦见自己漂在无边无际的水面上，水下尽是人的骸骨。她魇住了，想叫叫不出声。
听见外边的小摊点开始有了生意，人声吵醒了她，她站在窗前朝外面看，一个手推车上卖稀饭和鸡蛋煎饼，她梳洗了，下去买了四份，提着原路回到傅应明的住处。傅应明刚起床，准备洗脸。见小霞买了早点回来，嘟囔了一句说:“谁叫你在外面买了？我们不吃外面的，不卫生。杨霞每天给我们做早餐。”然后向屋内叫道:“杨霞，起床。你们边老师把早餐买回来了。”
里屋的女人哼唧了一声再没有动静。小霞尴尬地站在屋门口，显出了多余人的焦虑。
孩子醒了，哭了两声。屋内女人吓唬孩子，不能哭，屋子里来了个母夜叉，专门抓小孩子吃呢。孩子边哭边说:“不是夜叉，是妈妈，是妈妈啊妈妈，妈妈……”
小霞听到孩子叫妈妈，抑制不住自己，冲进去站在床边，一伸手，孩子站起来，扑向她的怀里来。杨霞说:“出去，谁让你进来的？把孩子放下，别把病给孩子传染上了。”
小霞讪讪地把孩子放下，转身对傅应明说:“你给我路费，我回去呢。”
傅应明没吭气，杨霞穿了睡衣起来，从床头柜里抽出二百五十元，给傅应明。
傅应明把钱给了小霞，小霞拿了钱出去了，她希望傅应明追出来送她，故意放慢脚步，不时回头看。可是身后没有那个人。小霞回到旅馆，收拾了自己的东西，等着，她想傅应明不会就这样不见她吧，他还没有说离婚呢。可是等了一天都没有等到，小霞再次去火车站买票，还是没有买到当天和第二天的票，她只好买了第三天的票，她像是大病一样，住在旅馆不想动，痴痴地等着那个熟悉的人来看她，一直到她进了侯车室上了车也没等到傅应明，她戚戚然离开了广州。
从傅应明那里回来，小霞都一直没有接到傅应明的任何电话或者信。她不甘心，自己主动给傅应明打了个电话，说自己已经平安到家，叫应明放心。然后问孩子的情况，傅应明说:“孩子暂时小，我们带着，等大一点，恐怕要送回老家，因为杨霞要上班。”
小霞说:“送回老家，谁能带好呢？不如我给你们带吧。”
傅应明迟疑了一会，没答应，小霞说：“我保证给你们带好。”
傅应明说:“小霞，你真的很善良。我对不住你。”小霞就在电话这头哭了。
人的感情确实太奇怪了，小霞为这份不值得的爱情付出得太多了，执迷不悟的她还紧紧地抓住这份渐行渐远的爱，为之耗尽心血，明知道已经不可能复原了，她仍然像捏着一根鸡肋，纠结着，消耗着，折磨着自己。她不放手，她为这份爱情糟蹋了自己的青春年华，放弃了重新寻找爱的机会。她无法接受错付的一切，她甚至要加倍地投入，像个赌徒一般，想要孤注一掷，来扳回残局。可怜的女人！可怜的漂亮女人！
3
久旱终于盼来了甘霖，小霞的工资终于发了，一下子把所欠的都补发了，听说是县上贷款给老师们发的。
小霞不敢再耽搁，马上去了省城看病。她到省妇幼找到飞霞给她打听到的妇科名医吕主任。她在省妇幼见到吕主任时，她的心里有一种极大的安慰。小霞是个敏感的人，她在人山人海的妇幼医院门诊部里，一个个找过去，她没有问人，但是她一眼看到吕主任时，吕主任刚好抬起头对着她微笑。她见了吕主任，她的心就有底了。
后来她从门诊楼内的墙上看到吕主任的简介，得知吕主任是从耶鲁大学学习回来的，擅长用激光治疗顽疾。
医生说：“满是黄豆大的粒状物，布满了。”又叫她的伴侣也来检查。小霞无法隐瞒，给医生说了，医生气愤不已，说：“男人得了这种病，一般好治，可是女人就不好治。”
小霞受尽了激光焊烧的疼痛，那是生不如死的感觉，那是人都不能忍受的痛苦。小霞咬烂了舌头，忍受了剧痛，病情控制住了。
小霞最终得以治愈，是与吕主任的医术与耐心、安慰与鼓励分不开的。
吕主任希望小霞坚强面对生活，她了解到小霞的遭遇后，义正辞严地告诫小霞：“离开那个无良人，远快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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