霞光满天（五十八）

霞光满天（小说）

张玉冰著

五十八

大雪下了两天，山川一白。

老坟台的路基本看不出原来的痕迹，与路边的地埂齐平，老坟堆和新坟堆几乎都看不出轮廓了。玉树琼枝，一派北国风光。小军翻出旧课本，大声朗诵《沁园春·雪》，豪气顿生。毛爷爷纵横捭阖，睥睨一切的气势，给人鼓舞。小军突然意识到自己此前对待感情和工作的心情态度太狭隘，他应该重整旗鼓，在平凡的岗位上干出不平凡的事业来。

他想到了乡村教育的落后，他要扎根乡村，让乡里的孩子学到很多东西，他要让孩子们考取县城的中学，鼓励他们考大学，鼓励孩子们毕业后建设美丽的国家和可爱的家乡。小军沉浸在自己的梦想里，恨不能马上回到学校去，哪怕村学只剩我一个人，哪怕学校只剩下几个孩子，我都要倾尽全力教好他们。他被贬去的村学，是一所希望小学，新盖的教室，新配的课桌椅，新栽的杨树林。他要把这所希望小学变成乡村人的希望，他要把孩子们教出希望来。小军雄心勃勃，收拾好他的书籍，他把自己所有的图书都打包，准备分几次驮运过去，给孩子们建一个小小的图书室，他以后每月的工资要留出钱给孩子们买书。他要举办读书和写作竞赛活动，拿自己的钱买奖品激励孩子们阅读。

小军还准备带些菜种，等开春了，他跟孩子们一起建一个开心菜园，他要学着做饭，让家远的孩子跟他在一起吃午饭，他要爱校如家，爱孩子们如己出。

小军的假满了，可是雪地这样滑怎么能走呢？续假吧，连去邮局打电话也不方便。

母亲建秀说:“反正是天留你在家待着，你安心吧，谁能管得了天老爷。”她要天天做好吃的，让小军在家陪着她，以前娘儿俩在一起的时候本就不多。可是小军没有多少话跟母亲说，小军很小就知道了他是爹妈花了四千元买来的，这样的情况在农村很普遍。打小小军觉得跟爹妈总是隔着点什么，亲近不起来，也不是觉得爹妈不好，可就是不自然吧。

贩卖小军的那个医院后来被查，主要嫌疑人是妇产科医生。那个即将退休的老大夫做这伤天害理的事怎么败露的呢？报纸和电视媒体披露了细节，小军也关注了，人都没看出来他有太过激烈的反应。

我们先看清楚医院的事吧。老大夫的同学带着儿媳妇来生孩子，老大夫接生下一对双胞胎。焦急的老同学在产房外面却听到了炸雷般的消息，她的一对孙儿都是心脏发育不全，老大夫立时要老同学做决定，不保婴儿放弃吧！可是老同学难以置信，怎么会呢？怎么会呢！她不信自己的孙儿有问题。她坚决地说道:“即使我娃残疾，我也养活他们。你给我留着！”

双手抱着一对孙儿的老奶奶泪水潸潸。她和儿子赶紧抱了孙儿去另一所大医院检查，引起了大医院的儿科医生的警觉。儿科医生说:“奇了怪了，你们是在哪个医院生的孩子？怎么又有这种说法？好好的婴儿被判定为心脏发育不健全？”这所大医院医生是有责任心的仁者，马上反映上去，一查，结果是拔出了一颗萝卜带出了更多的泥，发现更多的案例。那产科老医生已经借口婴儿发育不健全，把几百婴儿都贩卖到外地了。她已经为需要抱养儿女的家庭建起来了一条龙服务。

小军就是这样被贩卖到老坟台苟家的。他的养母建秀把他当宝，一家人对他宠爱有加。建秀自己亲生的俩闺女都没有他在家得势。

现在，小军最后不明不白地死了，能不让苟家人痛心吗？建秀几乎疯掉，为了寻找死因，要个说法，建秀半个命都快没了。可怜的母亲，她上访成了专业户。

直到新冠疫情让全国人民在家，全国到处稽查人口，才把犯罪嫌疑人逮捕归案。此事已经过了快三十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