霞光满天
张玉冰著
八十二
飞霞先放水叫小霞和春霞洗澡。春霞说她昨天才在家里洗了，让小霞先在这高档的浴室里享受一下。
小霞从来没有见过如此现代化的浴室，飞霞教她浴盆的交叉喷水按钮的功能和用法。小霞不好意思地笑着，看飞霞给她放了多半盆水，又在水里泡了中药包。给小霞比划说：“这是喜飞从国外带回来的，泡水洗洗，可以舒活经络，治疗皮肤病。我试了几次，确实好。”
小霞刚伸腿进浴盆，就滑倒了，幸亏飞霞抓住了她的胳臂，让她稳住身体。小霞匀称纤细的身材让飞霞不由得赞叹说：“好美啊！”小霞知道飞霞在赞美她，又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我平时都不怎么到外面的浴室去洗，都是在房子里，用洗衣盆兑水擦擦洗洗。”
春霞说：“小霞去澡堂子洗澡，引起人嫉妒呢。有些女人都对她看个不够。把她羞着了。今天在飞霞这里好好泡泡。你看看！就是咱们全县城也没有飞霞家里这样高档的浴室。恐怕全县的人都没见过这么豪华的浴盆呢。我只在电视剧中见过。”
飞霞说：“这些都是喜飞在国外定购的。光是这个浴室装修，花了一个月时间才装出来。开始我也不会用这些玩意，现在觉得真的好。人家外国人真的会享受啊。”
小霞突然从水中站了起来，她的脸发红，喘着粗气。说：“我受不了啦，我不行了。”
飞霞说：“你怎么了？要慢慢适应，慢慢坐下去。”
小霞慢慢坐下去，还是不能在水中呆，又忽地站起来，她说一入水，身子只往上飘，心脏也受不了，气喘不上来。
飞霞只好把她扶着，她就从浴盆中出来站在淋浴花洒下冲洗了一会。
春霞说：“人的命啊！造物主世下人家飞霞享福呢，世下小霞受罪呢。”
飞霞给小霞送了一套真丝的睡衣，让她穿了去睡，第二天还要早早去医院呢。
春霞说：“小霞没福享用，我泡泡。”两下脱了衣服进了浴盆，哼哼哼地唱起了歌。
飞霞本来要三个人睡在一张大床上聊天，小霞说她听不见她们俩的话，要单独睡在客房里去。
春霞不好意思睡飞霞两口子的床，飞霞就依了春霞，让春霞睡到次卧的床上，她洗了，睡到春霞旁边聊天。
躺在一起，春霞摸着飞霞的脸，说：“你说说咱们班吧，七个叫'霞'的女生，就你的命最好，小霞的命最苦。”
飞霞说：“你再不要说小霞命苦，她听了难过呢。”
春霞说：“她的耳朵能听见倒好了。”
飞霞叹息了一声，说：“你说，要是小霞当初不要退婚，跟了你哥，就不会受罪了吧？”
春霞说：“那当然，可惜了这么个美人。但是，谁知道呢？她也许跟了谁都会把日子过得一地鸡毛。她就是一个提起来一串子，丢下去一堆子，没有个性的人。”
春霞自豪地给飞霞说她哥哥嫂子的情况，鄂春光工作很出色，人也儒雅敦厚，是家族的骄傲，小霞呢，要是跟了鄂春光，肯定会好的。可是现在有句话吧：“在对的时候，遇见对的人。小霞本来在对的时间，遇见了对的人，却不珍惜，把该是她的幸福用脚踢了。做了最错误的选择，扑到了混蛋的怀里。”
春霞说她嫂子，就是鄂春光的媳妇厚道，性格很温和，善解人意。在医院里口碑极好，有时候下乡去巡诊，乡下的老乡都把她当作救星呢。每次从乡下回来，老乡送给她的鸡蛋、油和葱啊、洋芋啊土特产，她都拿不动。也不是她稀罕这些东西，老乡对她的爱戴，礼轻情意重嘛，那是她的医术和医德换来的，她不收，老乡不乐意，会伤了老乡们的面子。嫂子刚结婚就知道了春光和小霞的事，她也不吃小霞的醋，在小霞被傅应明虐待后，她很同情小霞，几次从医院打电话给春霞和春光，叫他们过来劝慰小霞。
飞霞感叹道：“你嫂子真是个大气的好女人！”又说：“我们都不理解小霞，我感觉她心理上有了问题，应该找一个心理医生给她看看。这么多年，每个人都不容易，她是咱们同学中遭遇不幸最多的一个，我们同学一场，跟姐妹一样情深似海，我们得帮助她。”
春霞说：“帮着呢啊。哪次她看病不是我给她钱？这次我还陪着来了。”
飞霞说：“你做得更好。我说的是从心理健康方面来帮她。她需要心理医生检测一下，要是有心理疾病，得看病治疗呢。”
飞霞告诉春霞，喜飞的航空公司一位女同事前一段时间跳楼自杀了。
春霞吓了一跳，说：“这么好的单位，工资待遇这么好，怎么可能呢？又不是没吃的没喝的？”
飞霞说：“现在的人不是操心吃喝的事，也不是工资待遇怎么样，心理疾病不看人的经济收入，有时候反倒是经济收入高的人，得抑郁症的多呢。就说这个女同事吧，两口子都是同事，真是幸福美满呢，生了一个女儿，漂亮又聪明，品学兼优，孩子就是他俩的骄傲，孩子的培养倾注了当母亲的全部心血。去年女孩考到了贸易大学，应该说心想事成，完满得很。女儿在大学谈了一个男朋友，心高气傲的母亲看不上那个男孩，立逼着俩娃儿分手，母亲的强硬态度让孩子很难为。俩孩子也傻啊，就相约一起跳楼，到了楼顶，男孩子犹豫了。那女孩子鄙夷地看了男孩子一眼，毫不犹豫地纵身一跃，三十多层啊！你说可怕不？”
春霞眼里泪光闪闪，说：“天哪，天哪！这不是要人命呢么？我的孩子，我总是骂，小时候还常打呢，我怎么没有想到过孩子会这么极端！这不是要了她妈妈的老命了吗？”
飞霞说：“还有可怕的呢。女孩子的后事办了，她母亲从上海回来，对男人说：你放心，我给你再生一个，赔你一个孩子！第二年果然给她丈夫生了一个，这次是男孩。”
春霞舒了一口气，说：“这还罢了，还能补偿一下失独的痛苦。”
飞霞说：“唉！说啥你都不相信。女人在儿子八个月时候，从自家楼上窗户跳下去了。”
春霞不说话，半天才叹了口气，说：“失去孩子，对女人打击太大了，即使再有孩子，还是弥补不了失去的那个孩子，弥补不了痛苦。这种痛苦我知道，一次我把娃打跑，他一夜未归，我在街道上疯了一样找，找不到他，我真有死的心呢。”
飞霞说：“最后找到了吗？”
春霞说：“要没找到，我还能睡在你旁边吗？肯定找到了嘛！”
飞霞说：“是啊，你看我，也被你吓着了。”
春霞说：“咱们县上有过一个悲剧，你听过吗？”
飞霞问啥事，春霞说：“一个高二的男孩子从学校突然回到家，看到他父亲跟别的女人在家里，你想象一下，男孩子觉得他那伟大的父亲怎么如此龌龊，受不了刺激，直接就跳楼了。可怜孩子的母亲精神直接崩溃了，也跟着儿子跳楼了，一瞬间的事，一个美满幸福的家庭，就这样土崩瓦解了。”
飞霞说：“多少个家庭啊，都是这么脆弱，不堪一击，现在的人经不住磨难和痛苦。所以心理健康教育非常重要，我们学校对学生的心理健康非常重视，领导叫我学习心理学理论课程，参加国家二级咨询师考试呢。”
春霞说：“我看到你的心理学书一大摞。你赶紧给咱们这一位把个脉，看看是不是得了抑郁症了。”
飞霞说：“需要找专业咨询师测评，要是真有心理疾病，就得去医院精神病科治疗，可不敢大意。目前先把她的耳聋检查了治好，不然怎么检查心理疾病呢？我看她一时半会儿不怕出意外。”
俩人都叹息。夜深了，她们就不再说话，背对背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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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小说丨张玉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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