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霞说：“钱没有了，时间还有，我们去哪？”
小霞想去看看黄河母亲雕像，又想去看看火车。春霞说：“火车有啥看的？在电视上天天跑呢。黄河母亲我也没见过。”
问了收银员，黄河母亲还远呢，得打车，小霞说：“坐公交车，那么有名的地方，肯定通公交。”
春霞说：“跟你，我也抠门起来。连出租车都不敢打了。现在倒好，打车费都没了。”
她俩到马路边看公交牌，好几路车都可以去。就坐了109路，这趟车的路线长，正好到了下班放学时间，车上挤得连根针都插不进来了，还有人扒住门想挤上来，车上车下的学生每个都像气球在爆炸。小霞被挤到后门之后的台阶上，她感觉车身沉重，而司机师傅却能平稳地前进，时快时慢，避让潮水般的人流。小霞暗暗佩服大城市的司机。又想飞霞要学车，这么拥堵的路，飞霞开车？她不由得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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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站后，她俩又像冲破突围般从车上挤出来，都一身汗。下了车，问了人，还要继续向西，沿着黄河边走，小霞觉得黄河比她想象还要黄，却并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宽广。路过一组雕塑，是绿化陇原的主题，是为了纪念国家领导人提出“种草种树，绿化陇原”的号召而设计的。恰好是小霞高一时候写的那篇《怎样种树》的作文那年，语文老师与时俱进给学生布置的作文。小霞想起被语文老师课堂上罚站的事，恍若隔世。跟春霞说：“我不知道自己该认真呢，还是应付一下，马马虎虎就可以了。我凡事都那么用心，结果适得其反。”
春霞说：“你记性这么好？把委屈的事都记着，高兴的事咋不记住？”
走了不几分钟，就看到黄河母亲雕塑，在阳光下那么安详，那么慈爱。小霞一眼看到，就呆了，母亲怀前爬着的那个婴孩就是小霞的儿子啊！简直一模一样！那眉眼，那神态，那姿势，那胳膊腿儿，那一身肉肉，都和小霞的儿子一模一样。小霞颤抖地伸手去抚摸。花岗岩的石雕温热，像是她娃儿身上热乎乎的暖，她的心一下子扯得生疼。她思念多少年的心肝宝贝儿，你在这里啊！小霞一阵眩晕，汗水如瀑，她蹲坐到地上，抱头呜呜咽咽哭起来。
春霞不知道小霞咋了，以为丢了钱自己责备了她，她趁这儿人少，发泄一下委屈，就没好气地说：“怪我自己没操心包，丢了就丢了，多大的事啊。再不丢人了，这么大的人了，担不住千把块钱的事，你哭，钱也回不来了。你嫌我说你了？我不说了！你不要在这儿哭啊！别人看见还以为我们俩有神经病。”
春霞拉小霞起来，看她脸色煞白，汗津津的。摸她的额头，也没有发热啊。抬眼望黄河，混浊的浪花翻滚着，像要吞噬人呢。
她就一手拽着小霞的胳膊，一手搂过她的腰，把她生拉硬拽过了马路，看不见黄河，也看不见雕像了，春霞才松了一口气，感到后怕。世上的糟心事专尽着小霞一个人蹂躏呢，万一小霞想不开，扑到黄河里去了可不得了。
小霞面如死灰，被春霞架着返回。车站上仍然是人山人海，车上仍然是挨挨挤挤，小霞这个状态也无法挤公交车，打的呢，没有一辆空车。春霞就架着小霞，汗流浃背地往前走。前面一个参天古树，原来是一个道观。道观大门外两侧路边坐了一排人，隔几步一个，大都是留着胡须，戴着黑色道士巾的半老男人们，神情莫测高深。春霞向一个面色和善的老道祈求道：“师傅，让我这位姊妹坐一坐，好吗？”
清瘦的黑胡须道人站起来，让小霞坐在矮凳子上。把他自己坐的马扎让给春霞，春霞累得气喘吁吁，坐了擦汗。
那黑胡须道士上下端详了小霞和春霞，说：“二位是求财呢，还是求婚姻呢？”
春霞说：“我们歇个脚就走，不求什么？”
道士对春霞说：“我看你眼前就有一个坎。”
春霞说：“我的坎已经过了，折了一千多。”
道士说：“不止这些。”
春霞没好气，脸色一沉，叫小霞：“缓好了吗？起来走。”
心不在焉的小霞却对道士说：“师傅，你能禳治禳治么？”
道士慢条斯理地摇头。小霞慌了说：“师傅，我求您，还会有啥坎，明说了吧。”
道士不说话，示意她俩起身走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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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霞固执地要求道士说说她俩还有什么灾躲不过，道士伸出干瘦的手，掐算了一会，春霞拽小霞的胳膊，小霞不挪步。春霞一甩手，自顾自往前走了。
道士闭了眼，还在沉思，小霞看着春霞的背影，又气又急，道士慢腾腾地咕叨：“执迷不悟！你的那位姐妹有性命之忧。不过呢，你可以代她消灾避难，你若不管，会受良心谴责，一生不得安宁。”
小霞吓坏了，问：“先生，您给禳治一下吧。”
道士说：“还是你清白！那是个蠢物！你是侠女啊！讲义气！”
小霞看春霞远远地站着，她焦急地问道士：“多少钱？”
道士伸出三根手指，小霞在口袋里摸出钱，抽了三十元递给道士，道士没接，摆摆手说：“你不诚心！侠女啊，仗义救人，疏财消灾，我从不讨价还价。”
小霞红了脸，背过身从内衣口袋摸出三百元，双手捧给道士。“我只有这么多，全给您！”
道士接了，对着阳光看钱上的水印，用指甲抠了抠钱币上的纹路。折好装进上衣贴心处的口袋。
小霞等着看她怎么禳治，道士却对她挥挥手，让她走。小霞带着哭腔说：“师傅，先生，您黑禳治禳治啊。”
道士说：“好啦！好啦！灾已消，难已解。你们平安了，走吧，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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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霞没看到焚香烧表做道场，意识到上当了，可是她的钱已经进了道士的口袋，无论如何都要不回来了。失落的小霞有气无力地站起身，蹒跚地向前赶她的姐妹去了。
俩姐妹现在都成了穷光蛋。回酒店取行李，刚进门，上来了两个便衣，朝她俩眼前晃了一下一个小小的本本，悄声说：“我们是警察，你俩来一下，问个话。”就把她俩带进吧台后面的一间房里，春霞吓得目瞪口呆，小霞迷惑不解地看着来人。
一个人问，一个人记录。问了她俩的姓名，籍贯和工作单位，看了她俩的身份证，都记录了。春霞吓得舌头都干硬，不听使唤了。一个矮胖的便衣笑了一下说：“看把你俩紧张地，没事，就是问问情况。放松点。喝口水吧。”在饮水机上接了水放到她俩面前。
小霞镇定了一下，说：“是不是调查昨晚来我俩住的房间取东西的人？”
那两个人点头，小霞说：“我们也奇怪，也害怕，可是那人进来一句话也没说，直接进卫生间，我们没看清他拿了啥，前后不到两分钟。”
“你们发现卫生间有异常吗？”
小霞说：“没有。春霞还说这么高级的酒店连洗头膏都不配。”
那两个便衣好像松了口气，说：“那就对了。告诉你们吧，东西就装在洗头膏瓶子里拿走了。以后住酒店，别随便给外人开门，有异常情况要打电话给前台，或者打110报警。你们的行李都检查过了。没你们的事了，听说你们坐夜班车回老家，一路平安！”
小霞点头道：“谢谢！谢谢！”又悄声问：“那人是毒……”
矮胖的说：“是。已经抓了。”
原创文字丨张玉冰
图片丨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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