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玉冰著
九十五
小霞竟然虚弱地像是大病来临，她万万没想到会有这么一天！她听闻婆婆的死讯，没有像别人以为的那样窃喜，反而一阵阵眩晕，无法站立，跌倒在床上，呕吐让她一次次抽搐。
柳霞吓坏了，一边收拾污物，一边用热水给她擦脸。小霞吐完又战栗不止，嘴唇发麻，手脚冰凉。柳霞轻轻抚摸着她的手，说：“边老师，边老师，你看看，都怪我，本来我想那个恶婆子总是害你，我说了你会高兴。你怎么这么难过呢？我要是知道你这么不舍那个……我就不说了啊。你别吓我啊！要不我们去医院吧。”
小霞吐完喘息着，轻轻摆了一下手，说：“我头晕。你把我放平，我躺一会儿。”
柳霞抱住小霞的身子，往下一放，小霞晕得眼前一黑，人事不知了。
柳霞吓得手足无措，不知如何是好，搓一顿小霞的手，又搓一顿小霞的脚，又摸摸小霞的额头。衣不解带，守了一夜。第二天早上六点小霞醒来，她的虚汗湿了头发，耳朵眼里都是水。柳霞给她擦脸，用棉签给她粘耳朵里面的汗水，看她醒了，轻轻地说：“天爷，总算醒了。我打个120吧。”
小霞说：“你给学校教务处打电话请假，把我的课安排一下。”柳霞就拿小霞的手机翻找，打了电话，请病假。教务处接电话的老师问：“事假，还是病例？几天？”
柳霞看小霞好像又迷糊了。
柳霞赶紧说：“病假，先算一天吧。”
对方追问：“一天？一天够吗？”
柳霞说：“先请一天假吧，看看边老师的情况再说。”
小霞昏睡了一天，柳霞喂她吃了点酸汤面片，又吐了。晚饭时又给她喝了点小米粥，没有再吐，看看她消停点了，柳霞也准备打电话请假。小霞醒来了，喃喃道：“你去吧，我不要紧的。”
柳霞去舞厅的路上，遇到那个告诉她傅家掌出人命消息的采油工，他是井下作业处的。采油工笑嘻嘻地凑过来打招呼，柳霞就跟她边走边说，问他傅家掌事故的细节。
他又添枝加叶讲得惊心动魄，又说：人人都说那老女人是罪有应得，死有余辜，遗臭万年。柳霞故意问：“有那么罪大恶极吗？她是阶级敌人？”
采油工说：“不要说阶级敌人就坏，阶级敌对，不一定人品就坏。那女人当下就已经臭不可闻。傅家沟的空气中都是令人作呕的腥臭气，弥漫了好远。我们修路都停工了。工人被熏得吐了一大片。”
柳霞想：“边老师已经吐了一夜了。被熏得晕过去了呢！这死人该是多么恶臭的一个人呢？”
柳霞又打电话给小霞续了两天假，病人虚困地无法出门。
春霞听说了傅家掌的事，先给飞霞打电话，兴高采烈地说了一顿，飞霞也松了一口气，说：“真没想到，真没想到应到这个人身上！”
春霞问她啥意思，飞霞说：“小霞没跟你说，怕吓到你了。你俩那天去看黄河母亲雕塑，小霞看到那雕塑的小孩子是她儿子的像，她伤心难过坏了，是你把她硬拽走的。你们到白云观门口被人缠住算卦，小霞听那道人说你有血光之灾呢，她吓傻了，就把身上的三百元钱给了那个道士为你禳治，她只剩下三十块钱了。她怕你知道了心里膈应，没敢给你说。她回来给我说了，我觉得都是无稽之谈，劝她以后别招承那些求签打卦的乱力怪神。”
春霞听后也不觉一震。喃喃自语：“我没想到小霞会是那样，我以为……”
飞霞笑道：“你也开始说——我以为——这三个字了？回回小霞说：我以为，你就讨厌她。看来，你也得站在小霞的角度看事情。我们都是站在自己的角度看她，没有换个角度设身处地为她想想，她做的事可能有她的道理。她可并不傻！”
春霞还是没有听进去，又高兴地打电话给小霞，没想到小霞接起电话气若游丝。春霞说：“你病倒了怎么不告诉我？你这七灾八难的，唉！我过来看你吧。”
春霞没等小霞再说话，就“呼呼呼”地骑着自行车到学校，才知道小霞搬到外面出租屋了，才知道学校已经把小霞住过的房子拆了，才知道傅家老大媳妇把小霞洗劫一空，连自行车和电视剧都弄走了。春霞气不打一出来，这么大的事，是可忍孰不可忍？小霞居然又一次妥协退让隐忍！她都快气死了。“嗖嗖嗖”骑着车子找到出租屋，当看到虚弱无助的朋友无神的眼睛，她哭着跺脚，硬驮着小霞去了医院。
鄂春光妻子温和地看着这个被生活一次次摧残的柔弱的女人，无奈地摇头，给她做了个检查，说是不打紧，输了能量合剂，留院观察观察。
春霞抚摸着小霞的头发，说：“你傻啊！在金城黄河边，你怎么不告诉我……”春霞突然停住，不敢说雕像，也不敢提算卦的事。就转了话题，说：“这次，你千万要听我和飞霞的话，再不要回傅家掌，那真的是一个凶地！太可怕了！”
小霞好像神思恍惚着，好像没有听见春霞的话，春霞又突然意识到小霞好像没有跟她说一句话，好像不认识她了，她吃了一惊。
她嫂子却说，不打紧，输点能量就可以，观察一天吧。她又放心了。
傅应平停尸勒索，久不下葬。傅应明回来后上窜下跳，要打官司，他打官司，人说：连律师费都省下了，这一家人，个个能说，把黑的能说成白的，把死猪能说得奓尾巴。傅兴请假回去守了几天灵，见不下葬，又被恶浊臭气熏得受不了，跑回学校上课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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