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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沙过去时之十二:集体收听了“敌台”
   由于国际间冷战时代终结和两岸关系缓和,随着改革开放、国门洞开,人们通过各种渠道更多地了解到新鲜的外部世界。但是在我当兵的上世纪6、70年代,由于一方面,国际上“亡我之心不死”的“帝修反”对我制裁、封锁、威胁;另一方面,我们自身针锋相对“要准备打仗”以及“闭关锁国”的政策,导致新闻报道中境外消息很少。

   两岸敌对时期,我们一以贯之的“解放、收复”,海峡对岸则坚持“戡乱、光复”,对抗中的双方主要通过广播手段号召对方军人“弃暗投明”,为此制定了对驾机、驾船、携带轻武器者的奖励制度,并明示联络方式。

   一个时期,时有台机飞向祖国大陆怀抱,也不乏个别叛逃我机飞过去投奔“自由世界”,两岸宣传不绝于耳。因此当时在部队,使用收音机和收听广播都有明确规定,管理控制严格,弄不好就给你来上一句“偷听敌台”。

   1969年初的一天,我们西沙永兴岛上却意外发生了集体收听“敌台”的事,好在无人声张,西沙的兵“立场坚定,明辨是非”,就算是听“反面教员”上了一小会儿的策反课,更加增强了革命警惕性。

   很多人也许还记得,当年中央人民广播电台那段熟悉的经典历史广播用语:“嘟、嘟、嘟、嘀,刚才最后一响是北京时间7点整,现在是新闻和首都报纸摘要节目”,印象中好像80年代末才停止使用“最后一响”的报时概念。

   当时部队要求有组织地收听各地人民广播电台联播的中央台广播,那几乎如同是“天天读”一般的“天天听”的节目,在60年代的西沙可没法坚持,因为早年这里通过收音机基本收不到或听不清来自北京的声音。遇有毛主席“最新指示”重要新闻的来电预报,领导会搬出报务使用的电台,按时组织我们收听。记得我刚到西沙不久,就收听了毛主席1968年12月下达的“知识青年到农村去,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很有必要”的最新指示。

   我在网上看到1974年1月西沙永乐群岛收复后记者拍摄的一张照片,登岛战士围坐在收音机旁,说明当年普通收音机也可以清晰收听到来自北京的声音,我想,一定是后来我们的广播加大了发射功率。


   刚到西沙时,所有干部战士都没有收音机,除了偶尔用报务电台及时收听“最新指示”外,各种消息十分闭塞。接触外界新闻一般只能通过两个月左右才来一趟的西沙渔业公司100多吨的“西渔120”和后来增加的“西渔130”(只是比120稍大一点儿,当时简易码头停靠不了大型船只)送来成堆的报纸,大家“看报看题”,新闻都成了“历史资料”,难得有兴致详细查看过时的内容。

   再有就是从换防接班新来的战友那里打探点儿大陆见闻和社会消息。所以新来的人一上岛就跟开“新闻发布会”似的,来者神侃一通,还外加回答“岛民”们的提问。即便这样,外界很多情况大家还是难以十分了解。

   一次听说一个祖国大陆正在进行“运动”的新词汇,“一打两反”,我左右打听其含义,问谁谁都不知道是啥意思,没辙只有向当时岛上海军工作组的最高领导沈参谋(沈中庆,基地情报处参谋,1969年10月前后接替李参谋来西沙)汇报请教。沈参谋,江苏人,精明强干,讲话地方较重口音,语调平和,抑扬顿挫挺好听,平时喜欢与人聊天调侃。

   但见沈参谋脑袋扑楞了几下,智慧灵光一闪,当着众人的面坚定地教训我:“这都不知道,一打————准备打仗;两反————反帝反修。”紧接着话茬,沈参谋又宣讲发挥了一段“一国际、二国内、三战备”。嘿,领导还就是高明,不服不行。

   没过多久,1970年1月,我从西沙回到了榆林港,在安游基地听形势报告时,才算搞明白。嗨,敢情我坚信不疑的“一打两反”根本不是像沈参谋说得那回事。“一打”,是指打击反革命破坏活动;“两反”,是指反对贪污盗窃、投机倒把,反对铺张浪费(后来改称“一打三反”运动)。看来信息不灵,领导也会跑调。

   1969年初,永兴岛面向全体岛民,处理一批从一艘日本起航后在西沙群岛北礁附近触礁沉没的英国商船上打捞上来的货物,  我们海军几个人得到的处理商品仅有半导体收音机和啤酒、威士忌,我买了两瓶日本麒麟牌啤酒,才一毛钱。当时并不知道啤酒也有保质期,我想应该早过期了,不过喝起来感觉挺爽。英国名酒威士忌(有走路小人图标,尊尼获加)两元一瓶,够贵的,没舍得买(当年士兵在西沙每月津贴多补助2元,干部每月补贴20元)。

   原来我们海军在岛人员没有私人收音机,无线电技师老洪花4元钱买了两台日本产的半导体收音机,由于机子被海水浸过,哑巴了。


   你别看来自广东的老洪一把年纪、身材瘦小,可他的家乡却有习武传统,老洪自小南拳南棍正经也练过几招,几趟套路比划起来刚劲威猛,虎虎生风。他人和蔼可亲像个长兄,说要抽空教教我,可我也没心思学,开玩笑说那是忌讳“打死玩拳的,淹死会水的”。他买了收音机后,修理时我没少往他那里跑(上学时我也组装过半导体收音机),就盼着出声那一天。

   老洪也真行,鼓捣鼓捣收音机终于修好了一台,自己悄没声地欣赏也不知道是哪儿播出的地方戏,我想应该是粤剧吧,反正不是咱们的“革命样板戏”。

   1969年初我们西沙海军当政的领导是周参谋,湖南人,喜欢京剧,听说收音机出声了,也跑来找京戏听,天高皇帝远,那可是文革“破四旧”后,几个老同志痴迷已遭禁止的“帝王将相、才子佳人”老戏,听得津津有味,现在想想,当年文艺节目匮乏单调,把人憋坏了。

   由于广播里也时而播放些革命歌曲,与我们自己的正规广播电台别无二致,周参谋在某一天的“北京时间七点整”前,组织我们不当班的几个人集体收听他调出来的“新闻联播”,结果岔了。

   广播里先是播送我们熟悉的、慷慨激昂的几段革命歌曲,紧接着用一本正经、字正腔圆的普通话,告诉“共军”弟兄们如何携带武器投台,奖励黄金多少明码标价......如果你不仔细听内容,还真容易当成是我们自己的广播节目,那语调可不是像我们过去在电影里听到的“国军”播音员娇滴滴的声音。

   周参谋一句“TMD,怎么是这东西”,抬手把收音机给关了。

   别说是在西沙,就是在榆林基地大院也曾闹出过中午开饭时放广播,东方红乐曲后,大喇叭里居然传出“敌台”另类消息的事。那个年代,海边防地区“敌台”信号很强,且与咱们的台频点靠近,稍不留神就容易串台。 

此文始发于2007年2月1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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