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斋志异》蹇涩字词试解（四十四）豢蛇
【原文与释文对照】
泗水山中，旧有禅院，四无村落，人迹罕及，有道士栖止其中。或言内多大蛇，故游人益远之。（传说在山东泗水县的山里有一座古庙，古庙周围无村无人，更有传闻此处有蛇患，所以连行人都不愿意路过，只有一个道士住在这里。）
一少年入山罗鹰。入既深，无所归宿；遥见兰若，趋投之。（这日，一少年进山抓鹰，奈何走得太远天黑无法下山，遥见这座古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只好前来投宿，）
道士惊曰：“居士何来？幸不为儿辈所见！”即命坐，具饘粥。（老道士见后大惊：小伙子你咋进来的啊，幸亏没有被我的孩儿们看见。于是热情的给他准备了饭食，少年谢过之后便大吃了起来）
食未已，一巨蛇入，粗十余围，昂首向客，怒目电瞛。客大惧。道士以掌击其额，呵曰：去！”蛇乃俯首入东室。（正吃着呢忽见一大蛇从外爬进来，好一条大蛇，估摸着十个人抱不过来，此时此刻正瞪着闪闪发光的卡姿兰大眼睛，昂着头，吐着信子贪婪的看着这个少年。少年吓得差点饭碗都扔了，老道士赶紧走过来，拍了一下蛇头大声说道：滚！这大蛇才低眉顺眼的朝东屋爬去。）
蜿蜒移时，其躯始尽，盘伏其中，一室尽满。客大惧，摇战。道士曰：“此平时所豢养。有我在，不妨；所患者，客自遇之耳。”（它这一进去整个东屋都快塞满了。道士对吓得体如筛糠的少年说：你别怕，有我在它不敢对你怎么样，怕就怕你单独遇见。）
客甫坐，又一蛇入，较前略小，约可五六围。见客遽止，睒闪吐舌如前状。道士又叱之，亦入室去。（少年刚坐下，又一条蛇进来，比前一条略小一点，约有五六抱粗。看见客人立即停住了，怒目闪闪，吐着舌信子，像前一条一样。道士又呵斥它，这条蛇也进了室内。）
室无卧处，半遶梁间，壁上土摇落有声。客益惧，终夜不寝。（东屋里没有它卧的地方了，它就一半身子绕在梁上，墙壁上的土被哗哗地摇落下来。少年更害怕，整夜睡不着。）
早起欲归，道士送之。出屋门，见墙上阶下，大如盎琖者，行卧不一。（早早就起来想回去。道士送他，出了屋门，只见墙上、台阶下，到处都是蛇，大如盆粗、酒杯粗，爬着的、卧着的，种种不一。）
见生人，皆有吞噬状。客惧，依道士肘腋而行，使送出谷口，乃归。（蛇看到生人，都露出要吞吃的样子。少年害怕，依偎着道士的胳膊跟他走，一直让道士送出山口，少年才自己回去。）
余乡有客中州者，寄宿蛇佛寺。寺僧具晚餐，肉汤甚美，而段段皆圆，类鸡项。（我乡里有些客居中州的人，寄宿在蛇佛寺中。寺里的僧人准备了晚饭，肉汤很鲜美，而且肉段都是圆的，形状像鸡脖子。）
疑问寺僧：“杀鸡几何，遂得多项？”僧曰：“此蛇段耳。”客大惊，有出门而哇者。（客人疑惑地问寺僧：“杀了多少鸡，能有这么多的脖子?”僧人说：“这是蛇肉段。”客人大惊，有的跑出门去呕吐。）
既寝，觉胸上蠕蠕。摸之，则蛇也，顿起骇呼。僧起曰：“此常事，乌足骇！”因以火照壁间，大小满墙，榻上下皆是也。（客人们睡下后，觉得胸膛上有东西爬动，用手一摸，是蛇!顿时吓得叫喊着爬起来。僧人起来说：“这是平平常常的事，有什么可怕的!”说着用火把照照墙壁，只见大大小小的蛇满墙都是，床上床下也是蛇。）
次日，僧引入佛殿。佛座下有巨井，井中蛇粗如巨瓮，探首井边而不出。爇火下视，则蛇子蛇孙以数百万计，族居其中。（第二天，僧人领着客人们来到佛殿，见佛座下有一口大井，井里的蛇有瓮粗，把头探出井边，却不出来;点上火把向井下看，里面蛇子蛇孙数百万条，都簇拥在井中。）
僧云：“昔蛇出为害，佛坐其上以镇之，其患始平”云。（僧人说：“过去蛇从井里出来祸害人，自从修了佛像坐在上面把它们镇住以后，它们才不敢出来为害了。”）
【艰涩字词试解】
泗水:县名。今属山东省济宁市。记得有一位新浪博客就是泗水县的。
禅(chán 蝉)院:佛教寺院。禅，梵文音译"禅那"的略称。
道士:此指僧徒。宗密《盂兰盆经疏》下:"佛教初传此方，呼僧为 道士。"
兰若:梵语"阿兰若"音译，简称兰若。佛教僧徒静修处，因泛指一般佛寺。此指上文所云"禅院"。
居士:佛教称居家信佛的人为居士，也作为对普遍人的敬称。本人号“文辛居士”，主要是指我的“常用笔名——文辛”，但这个“号”，在腾讯秋秋空间引起许多网友的臆测。其实，不过是一个“后缀语”而已。本人一不信道，二不信佛，就是个俗人。
怒目电瞛(cng瞛):愤怒的目光象闪电一样。语出张协《七命》。 电瞛，如电光闪烁。瞛，目光。
遽止：立即停住。
睒闪(shnshn 闪闪):闪闪，闪烁。
中州:指河南一带。古时分中国全境为九州(见《尚书·禹贡》)， 而豫州(今河南一带)居中，因称。
乌足骇：乌，何。 全句，有什么可怕的？
爇火下视：;爇，音ruò，去声。会意字，点燃。全句，点上火把向井下看。
【文辛曰】
老朽认为，这一篇与其它聊斋文章的是不一样，其它文章，动物属性大部分是女子与书生的感情纠葛，大都充溢着款款深情，说不尽的恩恩爱爱。这篇《豢蛇》只有对人的惊骇。虽然这些蛇对于老僧心存敬畏，但也可能就是“邻居式”的。至于属相的相从相克，我倒是相信一点儿。本人是属鼠的，少年时曾莽撞，拿着一条蛇跑到场院，麦场里的人大声斥责。这是一次意外，就是恶作剧。可我大半生，委实是害怕蛇的，有很多经历。上世纪五六十年代，田野里“嘎达子”（乱草乱石组成的凸起状）多，土岭（田与田间的隔断物）多，坟地也多，各种各样的蛇几乎都看到过，一旦看到，心怀惴惴，夜里做梦都吓得出一阵冷汗。
以前阅读过不少有关蛇的刊物，说蛇是一种灵长动物，得罪不得。譬如有篇文章说，某地某人在赶大集时打死了一条巨蛇，回家时，一群蛇进攻他，将其“盘死”。此人下葬后，群蛇仍不饶恕，将这人的新坟来回蠕动，新坟糟蹋为平地。这件事儿，不可全信，也不可不信。反正蛇这种动物的报复性或许是有的吧？
从《豢蛇》这篇文章来分析，是从两种角度写蛇的。一则以蛇写蛇，形象地描写了蛇的形态，除外形、蜿蜒、盘伏之状，主要是蛇对客人的那种或“昂首向客，怒目电瞛”；或恶狠狠的样子，以及在道士呵叱下蛇的驯服。二则是以间接、委婉的手法来写蛇。所谓“壁上土摇落有声”无疑写蛇的运动。突出的还是以客见蛇的情态来表现蛇，不惜反复写，客大惧”;“客大惧，摇战”；客益惧，终夜不寝”；“客惧.依道士肘腋而行。”这都是基于蛇觅到生人而想吞噬的前提，它赋予人对蛇的想象，与蛇的自我表现构成一个完整体。
2023年7月9日上午发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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