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侯爱兵
杜祥琬院士是我国著名的核武器、强激光和新能源战略专家，他温文尔雅，善于辞令，说话和声细语，循循善诱，把真理真情寓于精彩精练、言约旨深的故事之中。
没有人教你怎么把祖国做强大
在《对话》节目现场，谈到怎么从零走向成功，杜祥琬说：“我高中毕业被选拔为留苏预备生，去莫斯科工程管理学院学习原子核。同班的苏联同学对我说：'杜，你在这儿学原子核物理，回中国有啥事可干呢？’但到了毕业前夕，有天早上，那个苏联同学兴冲冲地跑到我面前说：'杜，祝贺你！你回国有事儿干了！’原来头天晚上，莫斯科广播电台广播了一句话的消息，说1964年10月16日下午，中国成功进行了原子弹试验。那是我第一次如此深切地感受到，祖国的一个进步会在海外有如此强烈的反响。我的内心被强烈地震撼了，报效祖国的志向便由此生根发芽。回国以后，我就被分配到九所从事氢弹研究工作。当时都是非常困难的，包括后来我们做高能激光研究，也是完全靠着自己的力量，从完全不知道怎么走，走出了一条成功之路。所以我就想说一句话，没有人教你怎么把祖国做强大，让中国做强大的只有靠我们自己，这是每一代人的使命。”
一个精彩精练的故事往往能产生穿越时空、直达人心的力量。杜祥琬用自己亲身经历的故事，畅谈所思所感，诠释了“一切靠自己”的自立自强精神。不论是当年的原子弹、氢弹，还是当今的任何科技，每一步每一个转折一开始怎么走怎么开拓，都是一个很难做好的事情，甚至于没有人告诉你怎么做，那我们怎么做呢？只有靠我们自己！
国家要挺起腰杆，总得有人甘于献身
接受《科学大师》专访时，记者问：“像您在一线工作的科学家，会遇到危险吗？”杜祥琬说：“危险是有的，比如有一次氢弹空投试验，飞行员报告弹舱打不开，朱光亚在现场指挥，他是个平常说话非常谨慎、思考半天才说一句话的人，但是这个时候立刻命令：再投一次。飞行员又飞了一圈，说还是打不开，并且报告说再飞一圈飞机上的油不够了。那你说怎么办？立刻决定：让飞行员带弹着陆。没有人做过这个事儿，万一碰到一个什么东西，那就是大大的事故。没出事，朱光亚一下轻松下来，说了一句：我们算是做了一次带弹着陆试验啊。这是故意轻松的话了，谁肯去做这种试验啊。所以邓稼先受命时说过一句话：'这件事很重要，为它死了都值得。’国家要挺起腰杆，总得有人甘于献身，即使万一死了，也值得，这个观念太清楚了。”
真实的故事最能打动人，尤其是蕴含感情的真实故事充满感染力。杜祥琬从讲述的这个飞机带弹着陆、险象环生的故事中感悟升华，讴歌了老一辈科学家“干大事不怕牺牲”的精神，他的话激起了听众的爱国热忱，也势必激励更多人勇敢地为国家发展做出贡献。的确，一个人若贪生怕死，就不可能去英勇奋斗。只有具备大无畏的牺牲精神，才能在面临危险时舍身忘我，不惜一切代价去争取成功。
谁有想法，谁就上台说
杜祥琬善于营造良好的科研氛围，他经常鼓励大家尤其是年轻人要勇于表达。杜祥琬说：“我一参加工作到九所，就感觉到所里的氛围不一般。人和人之间相称，都不称呼官衔，什么主任、所长，都不这么叫，都是老小相称，比如说老邓，是邓稼先，老周是周光召。我是小杜，后来也成了老杜。老小相称不光是一个称呼，它是人和人之间的一种关系、一个温度。这个氛围有一种好处，就是学术民主。当时展开学术讨论，一个教室里，大家坐得满满的，二十几岁的小青年、五十几岁的老专家，谁有想法，谁就上台说，边说边在黑板上画图、写公式，提出自己认为可行的方案。我觉得这种工作氛围非常重要，不同意见要能够说，能够讨论交流，把大家的积极性和聪明才智都调动起来，决策起来就可以减少一些浪费。”
深刻道理要通过讲故事来打动人、说服人。杜祥琬讲述当年九所的“人际关系”以及“头脑风暴”的故事，一下子就让人感受到一种难得的工作氛围，心向往之。现在一些单位人际关系复杂，大家整天沉默不语，死气沉沉，很难想象这样的单位会有生机与活力。所以，九所这样的人际环境和民主氛围，才有益于员工愉悦身心，发挥创造力，绽放出科研之花。
不是才智成就了科学家，是品格
有青年问：“从事科学工作最重要的是什么？”杜祥琬说：“王淦昌是'两弹一星’功勋奖章获得者。我跟王老共事33年，他是个很有人情味的人。有一天礼拜六早上，他往我家里打电话，一上来就说：'我听说你干激光干得太累了，你要注意身体呀。’我心想，您比我大30岁，还来关心我的身体。然后他说：'让你爱人接电话，我要让她管好你的生活。’这些老科学家，一个是科学功底，一个是人品，对我影响最深。王老还很严谨，他在发现反西格玛负超子的同时，还发现了一个新粒子，有人想急于宣布这就是个新粒子，命名都想好了，叫'D粒子’。但是王老觉得证据不充分，需要进一步分析证明。后来经过实验论证，确认它不是一个新粒子，而是一种介子反应。王老说：'谢天谢地，如果我当时急于宣布它是新粒子，我就成为一个吹牛的人了，科学家是不能吹牛的。’这就是王老的严谨品质，唯真求实。大多数人都以为是才智成就了科学家，他们错了，是品格。”
采取讲故事的方式进行教育传输，是克服居高临下、空泛说教问题的一剂良方。杜祥琬讲述王淦昌的好品格的故事，既鲜活又充满细节，既产生引发共鸣、令人信服之功，又收到砥砺人心、鼓舞斗志之效。一个人要有所成就，不仅需要才华，更需要人品。爱因斯坦说：“居里夫人的品德力量和热忱，哪怕只要有一小部分存在于欧洲的知识分子中间，欧洲就会面临一个比较光明的未来。”可见，品格的力量之大！
杜祥琬常说：“有一两句话能让大家有所启迪，就是今天最大的收获了。”这是他的谦虚之词。其实，他讲的这些小故事，字字句句都是劝勉，一章一页皆是赤子之心。（发于《演讲与口才》2022年17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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