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侯爱兵
著名词作家、被人们亲切称为“乔老爷”的乔羽，他不但歌词写得好，而且为人处世也特别好，大家都很喜欢他。宽厚、随和、平易、善良，几乎所有和乔羽交往过的人都对他有如此评价。他的朋友遍及五湖四海，从文艺名流、行业精英到平头百姓，他跟他们都以平等心态交流。乔羽说：“跟人相来往，最重要的是要自然本色。和大家在一起非常自然、非常随意，我觉得生活本身就该是这样的。反正我觉得人与人之间极容易打交道、极容易沟通。我也有一些文化程度、职业身份差别很大的朋友，卖白菜的、卖桌子的、卖报纸的，有一些是我相当不错的朋友，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不管是名人，还是普通人，咱们都是两只耳朵一双眼睛。是名人更应该多一些凡人心，名人也是从默默无闻中走出来的，我从来没感到过自己是什么名人。”
乔羽和资深媒体人林治波是忘年交。乔羽生于1927年，林治波生于1963年，都属兔；乔羽毕业于北方大学，林治波毕业于中国人民大学，前者乃后者之前身；乔羽是济宁人，林治波是威海人，同为山东人。林治波第一次去拜访乔羽，就拿这些因缘开玩笑说：“乔老，我们都是兔子，又是校友和同乡，有缘分啊！”乔老高兴地回答：“是啊，是啊！朋友来了有好酒，我家里可是有好酒啊，咱俩好好喝一顿！”和乔老交往多了之后，林治波深有感触地说：“乔老待人，慈爱仁厚，来的无论是什么人，他不分地位高低，一视同仁，都热情招待。据我观察，对那些没有显赫身份的来客，乔老反倒格外体贴，总是热情问候，细心关照，还每每提醒女儿果子倒茶、递烟。过后还要问问果子是否把客人招待好了，生怕招待不周，怠慢了人家。”
乔羽待人不仅亲近，还十分幽默，从来没有长辈或者前辈的架子，即使是初次见面，都会让人有一种老朋友的感觉。高级记者崔济哲去采访乔羽的时候，他比乔老小23岁，而乔羽一见到他，就热情拱手道：“是大哥吗？大哥快坐！”崔济哲慌得赶忙过去抱拳施礼，连呼：“不敢，不敢，您是前辈，是我敬佩的老前辈。”没想到，乔羽微笑着用两句山东名剧的戏腔道：“大哥此言也不当，前辈不能呼大哥？”一下子，他们就熟了。崔济哲说：“乔羽真是语言大师，两句戏腔能铺搭万里隔阂。这是一种功夫。”
著有《乔羽恋歌》的传记作家周长行用两个公式概括说：“朴素+简单+华贵的灵魂=乔羽的艺术风格；幽默+快乐+与人为善=乔羽的做人原则。”周长行跟踪采访乔羽20多年，乔羽比周长行大22岁，但乔羽对他总是热情地一口一个“老周”叫着。两人从相识到相知相通，经常单独一谈就是几天几夜，谈到动情兴奋处，他们就弄点小酒小菜花生豆，边喝边聊。其中有一张他们俩光着膀子喝“二锅头”的照片，至今仍被传为佳话。
乔羽非常愿意关照后辈，提携新人。曲作家张丕基用一句话形容道：“正如乔老的作品《世界需要热心肠》所言：'干旱的土地需要泉水，幼小的禾苗需要太阳。’我经常看到乔老和年轻人谈歌论道，热心鼓励后辈，愿意扶持年轻、有才华的新人。”歌手程琳因一曲《小螺号》走红，后来她的音乐被点名批评是“靡靡之音”，音乐事业受阻。为了帮助程琳，乔羽就和程琳的老师王昆商量让她先唱《让我们荡起双桨》这首歌，就不会遭非议了。这样的安排，很快为程琳的音乐发展铺平了道路。为此程琳感动地说：“乔老对我影响很大，就像指路明灯一样。我一生难忘乔老对我费心费力的帮助，我也一直跟他保持着联系，亲如一家人。”
乔羽还不吝笔墨为许多年轻词作家的歌曲集写序。女音乐家黄淑子说：“我出道时是个没有任何头衔的'草根’，当时请乔老为我作词的歌曲集《绿色的梦》写序，他欣然答应，还在百忙中跟我通过七八封信。后来，我女儿要出一个作品光盘，想请乔老用橡皮笔题写《因为有你》之名，可乔老说：'用橡皮笔多掉价！我要用毛笔给她写。’”儿童文学作家金波说：“我刚大学毕业时，经《歌曲》杂志的编辑引荐，有幸与乔老相识。当我出版第一本歌词集《林中的鸟声》时，乔老二话没说，欣然为我作序。”在很长时间里，每天来找乔羽求写歌或采访的人络绎不绝，乔羽没办法拒绝，也不拒绝。他说：“人家大老远地来了，我不想让人遭冷遇，宁肯自己受难为，绝不让人受难为。”
很多艺术家都是唱了乔羽的歌而声名大振，比如《我的祖国》原唱郭兰英、《难忘今宵》原唱李谷一、《牡丹之歌》原唱蒋大为、《思念》原唱毛阿敏、《爱我中华》原唱宋祖英等。当有人说这都是乔羽的功劳时，乔羽却不矜不伐，不揽功，不炫功，为这事还郑重地做过说明，他说：“我只引荐过郭兰英首唱《我的祖国》，别的作曲啊歌唱家啊，都是导演们安排的。对词作者来说，这叫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吧。”幽默的话语尽显他的洒脱。回顾往事，乔羽用这三句话自勉：“不为时尚所惑，不为积习所蔽，不为浮名所累。”
作为德高望重的词作家，乔羽被人称为“词坛泰斗”。对此，乔羽却说：“哪是什么泰斗，我只是一个写过几首歌词的人。我一向不把歌词看作是锦衣美事，高堂华屋。它是寻常人家一日不可或缺的家常饭、粗布衣，或者是虽不宽敞却也温馨的小小院落。泰斗是那些永远明亮、指引方向的人。现在动不动称某某人'著名’，然后就是'大师’'泰斗’，这是一种浮躁的社会现象。如果硬要给我扣上'泰斗’的帽子，也会把我压趴下的。我们一定要像戒毒一样，戒掉它。”
最熟悉乔羽的周长行说：“乔老就是这么个人。他人缘词缘俱佳，作品人品皆上品，绝非一日一时之功。本色如此，八风不动。”乔羽有一首五言律诗《君子兰》：“我爱君子兰，胸襟宽且厚。颇似颜真卿，锋藏笔力透。庄严复天真，奇拙寓奇秀。堪师亦堪友，常置座之右。”细细品味，无论是他的歌词，还是他的为人，不都像诗中描绘的君子兰吗？（发于《做人与处世》2023年18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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