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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失的乐园—供销社大楼之二


消失的乐园

供销社大楼之二

父母辈属于供销社系统的六十年代末——八十年代初出生的小朋友都应该还记得,在那个特殊年代里,我们的家长们几乎每隔几天都会被通知召集到这里的会议室。为了不耽误白天的工作生产任务,一般都是利用晚上的时间召开各种内容的学习和总结会议,那时的单位职工们大多自己带小孩,白天还好将就,因为小孩们大多时间都在学校,有老师和同伴管理陪伴着,而到了晚上,倘若独自放任懵懂年纪玩心十足的小孩在家里连续几个小时,的确是一件无法保证安全让大人担忧无比的事情。于是,在忙碌了一天的革命工作后,大人们大多疲惫不堪,但是依然打起精神从小镇门市铺面各个角落,带着家里大大小小的我们奔赴供销社大楼,不仅仅是二楼会议室外面的走廊平台、石梯周围,大凡大楼二三楼能够到达的区域,都变成了一群供销社职工后代们聚集的临时玩乐场所。

这群孩子聚集起来,人数少的时候怎么也有十来号左右,多的时候可以达到二十来号,年纪从四五岁到十一二岁参差不齐。这个年龄段的小孩是玩心最大、精力最旺盛同时也是最容易团结一致的,再加上各自父母都在一个单位,即使平日不太相往来,但是由于家长们之间的熟识,平日街头巷尾频繁碰面时候大人之间的呼喊招呼多少都有所耳闻相识,大多都知晓谁住在哪个门市部哪栋楼,谁是谁家的小孩。想来那个时候大家都是欢喜且盼望着家长们晚上参加会议的吧,因为那样的晚上不仅可以避免平日里不得不早睡辗转的难受约束,还可以堂而皇之在平白多出的两三个小时里,与一群年纪相仿的伙伴游戏玩乐,即使不太相熟的,凑到一块马上就可以为了游戏相互默契配合而快速自然熟络起来,往往是游戏还未结束新的朋友就已经产生了,更加幸运的是庞大的队伍里面还偶尔出现一两个班上的同学。晚上的供销社二楼会议室经常是肃静的,只有领导大声宣读文件的声音和偶尔人群讨论的嗡嗡声会穿过栅栏铁门飘出来,这丝毫影响不了走廊平台区域另外一个喧嚣闹腾的世界。

一般来说,家长们因为住所的距离远近不同,到达大楼的时间多是不一致的,这就导致小尾巴的我们也是散落零星的进入大楼二楼,但长久以来的一个约定俗成般的习惯让大家自动的等待守候在石梯周围的平台。少数的家长会带着小孩从骑楼副食门市的小巷子,爬石梯摸黑经过食堂和寨脚小路,从会议室背后的走廊大门进入会议室。更多的家长会选择相对宽敞有路灯的供销社大楼正街小门进入。随着大人们陆续汇集出现在楼道口的石梯转角,早先到的小伙伴们惊喜的呼唤着自己相熟的晚到的伙伴,石梯平台成了期盼瞭望和喜悦相聚的好地方。等到大人们鱼贯进入会议室,栅栏门从里面被拉上只剩一条小缝,平台周围早已经三五成群、四六成伙的开始了游戏,在走廊微弱的路灯下,小家伙们翻出早就备好的各种玩具,利用靠街的走廊过道和平台有限的空间地面扇烟盒、弹弹珠、翻插板、斗鸡、拍手儿歌等。年纪和胆量大一点的还可以玩点难度高的游戏,那就是头向上双手抱住双腿蜷曲夹住扶梯两侧,整个身体俯卧骑跨在石梯水泥扶手上,借助下坠惯性从二楼最高处滑落到一楼半的扶手尽头,再从石梯走上来,重复滑行。有时候人员太多,平台太过拥挤,大家还会自发组织起来一起捉迷藏,临街的走廊路灯经常不亮,巷道里面黑咕隆咚,靠墙摆放的一些轻便杂物成了我们隐蔽躲藏身体的遮挡借用物。还有三楼员工宿舍区的两个楼道,石梯底下,甚至颇考验胆量的二楼会议室外面黑暗寨脚山坡树丛、厕所等等区域,都是藏身的好选择。有时候调皮胆大的男孩子在夜色里总会故意使用一些夸张的方法诈出胆小实诚的伙伴,比如根本没看到隐藏的人,却偏偏朝着无法确定的一个方位大声嚷嚷着出来吧我都看见啦。有时候还会遇到年纪稍微小点不懂技巧的来回几次,却总也发现不了身边藏匿的人,而急躁性子藏身的那位等得不耐烦了,就会突然尖叫张牙舞爪比划着,以一个怪异的姿势从阴暗的某个角落主动窜出来,以惊吓到寻找的人为乐趣。当然,这些尖叫声以及挪移物品的声响总会惊动影响到三楼住家留守的家属们,他们打开房门一边大声责备警告着顽童们,一边收捡还原着走廊里被移动了位置的东西物品,而顽童们早就“做贼心虚”闻风一哄而散奔逃往二楼。有时候嬉闹开心的喧嚣声影响到会议室了,铁栅门会被拉开,走出一位叔叔或者阿姨,满脸严肃的对着孩子群轻声呵斥,大家的声波会及时低矮下来,稍微年纪大点的伙伴会懂事的在后面的喧闹声盛中及时提醒大家小声一些。

等到一直安静的会议室出现凳椅挪移人声鼎沸的时候,伙伴们都知道会议已经临近尾声了,大家及时相互传递着这个信息,仓促无奈提前结束兴致中的各种游戏,大多满头大汗满脸通红的重新聚集到石梯周围稍作休整。精力特别旺盛、玩心没够的继续滑行石梯扶手,更多的则围站在平台栏杆周围议论回味着游戏中的笑点惊险,甚至已经开始无比期待着下一次夜晚游戏的继续开始。可是大人们的会议哪可能每天晚上都有的,该早睡的无奈的枯燥日子总是日常普遍的,而这样偶尔疯狂自由开心玩耍的夜晚在童年的记忆中显得格外深刻和畅快。

当木门、铁栅栏依次被拉开,蜂拥而出的家长们挤满短短走廊,而我们这群小跟班总能在会后家长们相互谈兴正酣似乎忘了我们的状况下,在他们转弯步入石梯之前的两三步,穿过拥挤人群准确牵拉上自己家长的手,自然而然的融入散场的大部队。顺着石梯而下,小右转弯进入光线不甚敞亮的巷道,出了大楼的小木门,在小人们相互间依依不舍脆生生的告别声里,大家分向或短暂同向行走在已经寂静黑暗的街道上。如同游戏中的迷藏,逐渐分散隐身入一间间的房屋中,那样的夜晚里,在超常发挥出多余的精力后,伙伴们都会睡得无比安稳香甜。

这样的夜间会议里,时不时还有一些特殊的喜气事情出现,通常是在靠近或者正好传统节日的夜间会议里,细心的单位领导们会特意嘱咐在会议后增加安排茶话会,然后由会议组织人员落实食堂师傅们提前做好一屉屉的桐叶粑、小粽子、包子馒头,副食店的叔叔阿姨们则按量备好一袋袋的冰薄月饼、花生、瓜子、糖果、应季水果等小食品礼物,有时候还有几对胸口戴着小红花的年轻叔叔阿姨们在会议室举行简单的结婚仪式。每每这样的特殊时候,伙伴们都早早得知消息放弃后半场平台周围的游戏,悄声无息的进入会议室乖乖坐在会议人群里,等待着会议中和结束时候的礼品发放。那个夜晚,即使没有玩伴们之间尽兴的嬉闹游戏,但是会议室成堆的糖果食品、热气腾腾的馒头包子和喜庆热闹的婚礼现场已经足够吸引大家伙的注意力。

这样美妙的夜晚玩乐零食时光似乎是不多的,但每一次带给当年伙伴们兴奋幸福的感觉却总能余味缭绕好多天,有关供销社大楼的所有美好记忆似乎都是从夜色下会议室外面昏黄灯光的走廊平台开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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