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开APP
userphoto
未登录

开通VIP,畅享免费电子书等14项超值服

开通VIP
河坝之五(河滩夕阳、乘凉、泡痱澡)


消失的乐园

河坝之五(河滩夕阳、乘凉、泡痱澡

 

 

西角落的这片沙滩是小镇辖区河沿沙量范围最广、沙层最厚实、沙质最洁净的,从这里眺望四周风景也算是得天独厚。西边、北边上排有田地菜园四季层次分明、颜色绚丽的蔬菜和瓜豆农作物。东边既可以远离码头趸船停靠船只的污染嘈杂,又能隔着距离观望来往游客人群。中间的后溪河从坡谷里婉婉转弯,施施然、脆生生的扑入长江。南侧的长江河段整体是静谧沉稳的,只在江边,偶尔过往的船只会划开激起江心的水流,一层层一波波的浪花被推送追逐着相继拍打到岸边,原本静止的河沙被卷起暂时浑浊了岸边的江水。渐渐的,浪花低矮缓慢了,河沙逐渐又沉积下来只是随着清澈江水的韵律在沙层表面微微晃摆。从这里,略略抬头往东,可以瞭望到中街毗邻起伏的楼群屋檐顶上,树丛包绕中石宝寨的西侧山石寨身,还有那些登高穿行在望江台围栏内和寨顶平台最高处三层阁楼内,同样在远眺江面山峦、身影微如蚂蚁的游客们。

这里,还是观看夕阳最佳的场所。傍晚时分,略略有些疲惫的太阳缓缓的挪移到了漕溪盘河段的上空,金橘的色彩浓淡不匀地浸染了周围的云层,这些色彩就像无意中泼洒的油漆从空中倾泻到上游江面上,复制倒映出与空中相似的一条金光闪烁、宽阔璀璨的艳丽绸带。不同的是,下面的那条随着江水的起伏像一条蛟龙摇摆晃动着躯体,龙鳞的瑰丽色彩不停的向江面四周扩散。这样水天一色、壮观震撼的景像通常会持续半小时以上,即使被艳丽的色彩光照刺得眼睛都有些胀疼,但是观看的人却舍不得移开视线。江河两岸青黛的群山、江中行驶和江边停靠的船舶、银白的沙滩、行色匆匆的路人,但凡此时入境的,全都被蒙上了一层橘红柔和的纱衣。慢慢的,阳光逐渐黯淡,江面上的金色绸带范围缩小变得狭窄修长,颜色也随之浅淡。最后,当昏黄迷蒙的太阳沉落消失在连绵的群山背后,除了山巅的一抹红晕,绸带、纱衣忽然无影无踪。而一轮弯弯的或者圆盘一样的月亮不知何时已经悄悄的悬挂在趸船附近的空中,远远的东边江面上,开始隐约的晃动着一条银白细长的带子悄然往西缓慢挪移并越来越闪亮,昏暗的夜幕逐渐氤氲笼罩沙滩和岸上一切。

夏日傍晚的河沿是小镇居民们乘凉的好去处。晚饭后,晕黄的夕阳余晖中,忙碌了一天的人们终于轻松下来,通常都是一家老老少少男男女女全体出动。身着宽松背心短裤、短衫布裙的人群,陆续从闷热的小镇街道上汇集通往河坝的各个路口。悠闲的人群中,年长的老人们大多摇着圆形蒲扇,为自己扇风的同时不忘随时伸出手臂为周围窜跳顽皮的孙辈们大力扇风,驱赶讨厌的蠛蠛和蚊虫。中青年的男女街坊们一般摇着常见的土黄油纸折扇或纸质折扇。一些年轻姑娘在人群里总是一幅幅吸睛优美的仕女图,无论衣着还是行头,都要略略讲究几分。她们一手捏着一把本地不常见的娟秀彩色绸折扇,另一手一般还握着一方手绢,在靠着胸前小幅度优雅扇风的间隙里,时而用手绢轻柔斯文的点拭一下脸庞脖子的香汗。

这个时候的地面还是带着几分不容忽视的炙烫的,人们一般都站立聚集在河沿高坡的树底下或是石梯上,大伙摇着扇子闲聊着。小孩子们聚集数量愈多叫嚷愈甚,在终于厌烦有限空间范围人群中的窜梭追逐打闹时,大人们早也不堪群扰,再三叮嘱中放口让他们下河沿。于是,一波小孩子在略微大点的孩子王领头下或是童心未泯的某位家长的故意“驱逐”追赶下,犹如脱缰野马从坡道欢快奔向河沿的沙滩中。被阳光曝晒后还温热中的银色沙滩,再次迎来跪着坐着、躺着趴着、跳跃翻滚等等各种体态姿势的顽童们,这些开心的孩子们毫不吝啬地将欢声笑语铺满整个河边沙滩。

夜色渐浓,有清凉的河风徐徐从江边扩散往山坡、小镇街巷,草丛坡地里的蟋蟀声此起彼伏在四围。除了趸船上一两盏的灯光和折射在江面上的微弱倒影晃动闪烁着,一切都裹在了粘重的黑暗中。若不是山坡上大人们的反复呼唤,顽童们谁个愿意离开已经变得凉爽舒适的沙滩。只是坡上面的家长们呼喊声愈发急促焦虑近乎愠怒,小伙伴们只有不甘无奈的站立起来,胡乱拍打着全身沾染的沙子,不情愿的拖延着时间缓缓向坡顶的家长们靠拢。

在特别炎热的伏暑天傍晚,家长们还会备好简易的洗澡工具,一般由几位爸爸带着孩子们选一处地势平坦、视野开阔的河沿浅水区戏水消暑。对于平日里被家长们反复叮嘱要求,倘若没有家长的带领守护绝不能随意入江游泳戏水的孩子们而言,能够这样堂皇地被允许进入江中,真是一件欣喜若狂的事情。在家长们的看护下,的确能够杜绝意外危险的发生,安全保障充足,其实这里还有一个最根本的原因,当时的家长们,更多地是想利用晚间江水的凉气治疗孩子们全身通红的痱子,这也是当年小镇代代相传、及其有效果的一件天然消暑方法。

六、七月份的酷暑天里,对酷暑毒气素来漠视的孩子们经常暴露在烈日下玩耍,头上、额头、脖子、后辈、胸脯上会生出粒粒鼓胀、顶端透亮的红色痱子。这种痱子一旦受热后剧痒又刺痛,当年我们都把这种情况叫做“炸痱子”。越是这个时候越不能使劲抓挠,一挠就容易破皮渗出黄水,然后破口处很容易化脓感染生成毒疮。那些年的夏天,时常见着幼儿炸痱子时候被大人抱在怀里,但是双手被压制着不让抓挠,小人儿因为难受扭动着身体,满脸通红痛哭流涕,挣扎闹腾中额头的痱子在湿汗浸润下变得紫红欲破。这样的情形一般是以小孩哭累疲倦后伏在大人肩头睡着为结束。

小时候的伙伴们大多有过被痱子缠身的困扰,而痱子粉这种日化用品在七十年代还未进入小镇的寻常百姓人家,更别说电风扇、电冰箱这些消暑的电器产品了。但是民间自有妙方,非常神奇的是,痱子这种身体的异物却臣服于晚间的江水,只要身体部位的痱子经过一、两个晚上退凉后江水的浸泡,真的会立马出现红肿消退水泡萎缩的明显迹象,再泡几次痱子颗粒最后变幻成一小块白色皮屑脱落消失。家长们把晚间的江水当做孩子们消暑去痱的理疗汤药,孩子们则把每一次泡汤当做游戏玩闹的盛大聚会。

傍晚中的河沿江水还带着白天烈日暴晒后的一丝丝余温,小孩们大多只穿一条底裤或者索性光着身子,平坦的河沿浅水沙地里依然可以追逐打闹。没了衣服外套的牵绊忌讳,沙子和江水成为彼此相互投掷玩闹的武器。妈妈们难得放开管束淡定的站在岸边聚集一块聊天,任由孩子们相互疯狂抛掷水沙,爸爸们一般略略往四五米开外的深处游走,同时眼神也不忘警惕的追踪关注着嬉闹中的孩子们。有时候,在家长们指定的区域内适逢有一两块埋在浅沙层水中露出顶部的岩石,这里就会成为孩子们的集中地。大家伙会从水中轮流爬上岩石,站直身体后本想模仿电影中跳水运动员的动作,却以各种张牙舞爪的姿势毫无畏惧地跳入水中,身体被水花四溅的江水接纳,在坠入水底沙层之前伙伴们总有足够的时间站立起身体,水位最高齐胸,给人恰好可依赖的浮力和踏实安全感。这种在水上凌空飞跃以及被水的浮力短暂托住全身,还丝毫不会损伤身体的快乐感触,也只有这个时候才会感受到。

当年的伙伴们大多专注于这些单纯的玩乐,根本没有心思兴趣也无暇顾及去坚持学习一些游泳的技巧,好像当时的玩伴群里,会游泳的人也极少。所以多年以后,每每在异乡,当人们听说我来自长江边上,小时候也曾浸泡过江水中,但却是不会游泳的“旱鸭子”时,都会用不可思议地眼光打量我,并且毫不隐晦地表露出对家乡位于长江一侧真实性深深怀疑的表情。每每这个时候,我就会略略愧疚不安,小时候在江水里的纯粹贪玩耽误了学习掌握游泳技能这件“正事”,还连带着家乡受到他人质疑,真是罪过罪过啊!

那个年代物质条件极其有限,小镇上还没有出现游泳圈游泳衣,更别说其他玩水玩沙的玩具了。偶尔哪位有心的家长带来一只废旧轮胎就能引起多数孩子们的热烈追捧。姑且抛开轮胎无比生冲的橡胶异味,它那看似笨重黢黑的环状躯体竟然可以同时承载三四个幼童骑跨稳稳浮在江面上,借着家长们的浮游推托,就可以安全自如的脱离岸边浅水区,到达平日想都不敢想的几米外深水区域,那种自豪惊喜满足感可以兴奋整个夜晚的娱乐活动。

江水的温感随着夜色的浓郁悄悄从温凉逐渐变得沁凉,拂着水面而过的河风也来添凉助力。体质弱点的孩子开始嚷嚷着叫冷,有的颤栗着身体喷嚏连连,警觉的妈妈们立刻呼喊着自己的孩子上岸,用温热的大帕子擦拭孩子们的身体水花,然后快速地套上衣裤裙子。水中嬉闹的孩子们逐渐上岸,和岸边沙滩乘凉的家人汇合后,大家呼喊邀约着,三五成群离开沙滩,从河沿各个方向的路口慢慢消散往高处的街道。已经透凉的河风从江心一趟趟不知疲倦的吹拂向沙滩、码头、山坡、河沿的街道民居,四野寂静,唯有江水还在轻轻拍打沙滩,天空中的月亮似乎越发熠熠生辉。

本站仅提供存储服务,所有内容均由用户发布,如发现有害或侵权内容,请点击举报
打开APP,阅读全文并永久保存 查看更多类似文章
猜你喜欢
类似文章
正见夕阳水边落
邂逅游 乌克兰美女、帅哥、海滩
冯地模:幼虫懵懂(三)|小说
中国地名文化散说之七十七:滩
忠县老河坝的帆船,如今只能梦中相见了
潇湘原创之家‖ 张国华 我家住在长江边
更多类似文章 >>
生活服务
热点新闻
分享 收藏 导长图 关注 下载文章
绑定账号成功
后续可登录账号畅享VIP特权!
如果VIP功能使用有故障,
可点击这里联系客服!

联系客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