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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坝之九(轮船港口)


消失的乐园

河坝之九(轮船港口

   

不过十来年左右的时间,从八十年代到九十年代,人们不仅亲眼见着江河里船只过往中的快速变化,更是亲身经历了从手摇橹浆的小木船到木壳机动船、机动铁驳船、两层机动船、三、四层客游轮、单舱飞艇等设备配置差异带来的不同感受。这些船只带着人们从最初摇摇晃晃、颠簸起伏剧烈,却也只能到达河对面的西沱赶集市日,然后是稍微摇晃、机动轰鸣巨响的机动船系列,上下可以到达忠县、万县,接着是宽敞平稳得像楼宇、如履平地的大游轮,最远上行可到重庆,下行跨多省可达到上海。

而小镇的人们最初出行一般只有在逢年大节和亲友间重要场合时候的相互拜访探望、人情往来,在公路中巴车和水运船舶愈加便捷后,其实更多时候出行是为了生计,人们经常搭船到西沱、忠县、万县这三个距离相对较近、货源丰沛的城镇,采购补给自家经营摊铺所需的各种商品。随着经济条件的不断改善,人们对生活质量需求也逐步提高,大家试着学习外来游客们的时尚休闲理念,开始放慢节奏为了纯粹的旅游而外出。

那个时候,公路的各方交通连接也还处于初级建设阶段,唯一速度上的优势却被乘坐中的舒适感较差以及所能达到的地域局限性削减好几分。相比小型中巴车上盘山曲折、颠簸不平、灰尘漫天的碎石泥泞公路,可以一路呼吸江上新鲜清爽空气、悠闲观赏两岸山水风景的各种船舶成了人们长途旅行的优选方式。

一般来说,选择了船舶出行,就预示着将有几小时甚至十几小时以上的船上时光。这个期间,人们可以选择人多热闹的散舱,相约条凳座位周围熟识的、陌生的船友,很快就会凑够人数开始极为盛行的双扣扑克牌,打牌的只有四位,往往周围围观的却不下七、八位。喜欢安静环境的人们还可以根据个人消费习惯和钱包的殷实程度选择卧铺三等、二等或者一等舱,这些客舱根据数字的等次配备不同数量、档次的床铺、洗漱台等客房设施。三等舱一般是可容纳6-8位旅客的高低铁架床三到四个,相同面积的二等舱在床位数量上要少一点,一般只有高低床两个,可容纳4位乘客。所有的普通客舱床位安排基本上没有男女性别之分,所有乘客按照床位号对号入住。条件最好的是一等舱,这里的空间私密性相对好一些,配置也最高级,一般是平铺床左右各一张,除了洗漱台,还多了沙发、电视、书桌等物品。不过,在八九十年代,人们普遍选择经济实惠的散舱和三等舱的时候比较多,在几个等次的客房中,也只有三等舱的位席最紧俏难买。

在略略漫长的船上旅程里,人们总会想法通过扑克牌游戏、聊天、观赏两岸风景、看书、睡觉休息来打发时间。肚子饿了,还可以去指定楼层船尾的餐厅现点现炒,享受一顿远离陆地,因为采买、搬运等成本增长导致价格偏高,但是味道也还算过得去的家常餐食。似乎每一艘客轮上白衣制服的厨师、服务员们个个都是豪气冲天的,只要一到就餐的时间里,在香气扑鼻、热气氤氲的船尾餐厅里,面对饥饿而来的食客们,他们传叫菜名、吆喝推荐菜式的声音总是高亢热情得过分,即使会吸引人的眼球却又总让胆小的人隐隐有一丝不安。如果实在觉得餐厅现点现炒的菜品米饭太贵,也还有其他的选择,那就是可以到中间楼层船舱中间部位的小卖部,买点饼干、零食、饮料或是方便面将就一顿。

反正,在船上的悠长时光足够让大家放松心态放松身体,只要经济条件尚可,饿了有准点开餐餐厅里的各种菜肴可选,随时还可以购买小卖部的零食解馋。内急了在每层楼的船尾都有厕所,即便是无聊躺得全身酸痛了,也可以起身在舱内和船舷周围散散步,活动筋骨的同时,还不得不接受河风随意改变头发发型的激烈剽悍。旅途遥远需要在船上待上几天的乘客,还可以在晚间定时提供热水的淋浴房里洗头洗澡。似乎除了脚底下是坚硬震动的油漆钢板,活动范围略略受限,一艘设备规模齐全的客轮能带给游客们的体验感受,与在陆地上的宾馆提供的服务内容几乎是相同的。

从最早的“川木”号木壳机动船,“忠州”号系列机动船,再到“江渝”、“江汉”系列客轮,然后是“东方红”、“东方之星”、“东方之珠”等大型豪华游轮,再后来的“飞鱼”系列飞艇。伴随这些国营性质的航运公司的起落更换、飞速发展,九十年代中期,还曾经出现过少量个体私营合资的航运公司,“石宝寨”号、“兴红”号、“亨通”号、“黄家一号”等这几个代表本地的客轮,每天往返于忠县和万县港、石宝和忠县港、重庆港。那几年里,江中每天都有客轮、货轮轮番鸣叫着高亢低沉的汽笛路过或者停靠在码头,频繁往来的船舶开启了水上交通运输的黄金时代。

因为这些大型客轮的停靠港口,自九十年代初开始,小镇原本简陋不堪的码头和泊位趸船也终于顺应着客轮和游客的需求,开始了与之匹配吨位的设备改造重建,港务局设立了专用的长航码头。无论后来上下游客的落址,因为水位涨落、地形的变化而数次迁移选址在长石梯老码头、三甲巷子、二甲巷子公路外的河岸任何地方,为大型客轮临时停泊的趸船和它连接岸边、次第排列的几艘过渡拖驳,就此长久地浮存在距离河岸一百来米的江面上,只是偶尔会随着码头临时的迁移改变而在江面上东西南北向地挪移一下位置。

这个专用的趸船在每天的白天都会迎来送往上行和下行的大型游轮,当这些风尘仆仆远道而来的游轮携带着浪花,轰鸣着逐渐靠近时,是趸船上工作人员最紧张繁忙的时候。他们上半身通常都穿上了橙色救生背心,双手戴着厚实的帆布手套,几个人同时一溜从前往后排开站在靠江心一侧的舰板上,这个时候船头的那位工作人员,还会用挂在脖子上的口哨来指挥调整游轮的挪移靠近角度。所有的游轮停靠都必须船头朝向上游,从下游上来的游轮刚好朝向是顺着的,只需提前控制好船身速度缓慢向着趸船靠近。而上游下来的游轮要麻烦一些,必须先在江心掉个头,然后再从下游附近往上靠近趸船。

一艘数以万吨计量重的客轮,在机械动力下,还在不停翻滚颠簸起伏的浪花中,需要控制保持平衡、速度、方向、间距等等要求,这些细节的实现几乎需要所有船员的合作配合来完成。不仅仅需要与自身船体上的合作,更要与趸船上的指挥协调一致。在普通人们看来,客轮每一次的停靠港口或许都是一件极其普通的事情,但是其中真正所深藏的技巧和重要性,只有船员们才会明白,一旦稍有不慎,各种危及整条客轮甚至殃及趸船的意外随时可能发生。

或许是为了方便乘客们从客轮中部的梯口直接跨越到趸船上,更或许是为了客轮船头钢缆的方便投递和固桩,趸船的两侧没有安装安全护栏。但是,为了减缓大型客轮靠近过程中浪花扑腾不可控的船身与趸船一侧的撞击,在趸船的船身周围每隔一小段距离,都系缚有大型厚重的塑胶轮胎或者泡沫圈。这些东西对于防撞减震起到了很好的安全缓冲作用。站在没有防护措施空阔的船舷边上,遇到风疾浪大或者客轮靠拢的时候,如果没有相当的稳定力和防范力,很容易被甩出船板落入激流江水中,这是一种非常危险并且难以预料的突发情况。所以,平日里没有游轮停靠时候,这里的趸船岸边入口小铁门总是关闭的,这也是防止无关人员溜上趸船后发生意外的一种杜绝手段。

无论是航运的黄金鼎盛时期,还是后来市场饱和下的萧条萎缩,家乡的港口随着大时代造就的自然经济环境发展进步着。最有成效的就是旅游业的兴盛,当然,受益最多的还是家乡的人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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