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汉大学生物化学与分子生物学专业博士,新加坡国立大学(NUS)博士后,一门心思搞科研,业余写稿不荒废,努力给你惊喜。
——朱小鹿
2017年10月1日,正在美国攻读博士的唐晓琳与亲友失去了联系。唐晓琳,2008年毕业于北京大学空间物理专业,赴美国犹他大学物理与天文学系攻读硕博。10月10日,唐晓琳被证实在旧金山金门大桥跳桥身亡。而唐晓琳的导师萨维兹·萨法里安,在其个人和校方主页上,第一时间删除关于唐晓琳的一切信息,没有表达出一丝悼念之意。毕业一再延期,导师举动反常,这引发家属及当地中国留学生的愤怒和质疑声潮。学校在各方强大的压力下,聘请专业机构对唐晓琳的死亡,以及她的导师进行了独立调查。调查持续到2018年4月,犹他大学公布长达6页的调查报告:
该学生没有参加资格考试,直到进入研究生学习的第七年。这违反了系里规定的,资格考试将在第三年的学习结束之前完成的政策。
到2017年10月,该学生已经进入了第八个学年,并没有明确的计划来确定论文……
该学生的签证状态于2015年12月到期,直到2016年12月12日才恢复,导致她的研究至少停滞6个月……
该学生的实验室工作,有时超出了预期的工作量和严谨的博士学位经验。
该学生经常在深夜和周末工作,并在通常紧张的实验室环境中进行研究……
自失联那一刻起,唐晓琳的亲友、同学以及当地华人圈开始通过网络平台,呼吁知情网友提供有效线索。自1937年开放以来,已经有1000余人从桥上跳下。2010年,唐晓琳的一位密友曾去金门大桥拍照,称“站在金门大桥上那一秒,眼泪就忍不住流下来。”在唐晓琳失踪72小时后,她的父母和好友紧急赶往旧金山,并分别在旧金山和盐湖城(犹他大学所在地)两地报警。据唐晓琳的朋友称,9月30日,旧金山有一场学术研究会,唐晓琳当天从盐湖城前往旧金山。当天12点左右,她在旧金山日落区的太湖煎饼留下最后的消费记录。身高1.65米,很瘦,性格腼腆文静;30岁左右;10月1日凌晨起失联;
当天,中国驻旧金山总领G介入;旧金山警方表示,未在金门大桥发现唐晓琳;
10月4日,发布寻人启事的唐晓琳友人,在社交平台发布唐晓琳最新行踪:
10月1日下午6点38分,在金门大桥南侧Welcome Center下车。并提及'唐晓琳处于忧郁症中,可能会伤害自己。提供任何线索都会给予很高的奖赏。’
国内正值十一、中秋黄金周,但人们都在焦急关注着唐晓琳的消息。
有网友留言,祈祷她平安,有点期盼是她倦怠了想躲开几天,一觉醒来又能看到她。
10月5日,某国内媒体记者采访犹他大学,对方称正在配合警方寻找唐晓琳下落。
10月6日,和唐晓琳同系的一位中国留学生,在社交平台发布,'两三天前三藩市警方找到一具S体,大约是晓琳的,或许她真的从金门大桥跳了下去。’
不幸的是,10月10日,犹他大学物理与天文学系的所有学生收到一封邮件,校方证实唐晓琳确已离去。1985年出生的唐晓琳,从小就是个乖巧、聪明的孩子。她也很争气,在烟台龙口的学校里,成绩从来不出班级前5名,对物理更是有着让人羡慕的天分。2004年,唐晓琳以优异成绩考进北京大学空间物理专业。母校给她颁发奖励、悬挂横幅,为学校的学子们鼓劲、加油。她一刻都没有放松对学术的追求,还频频获得院内各类奖金。毕业季,唐晓琳选择到美国犹他大学物理与天文学系继续深造。犹他大学是一所世界顶尖的研究型大学,物理与天文学系仅招收20人。2008年,唐晓琳凭借一贯优异的成绩,以及超高学术研究潜质,成功被犹他大学录取。“越努力越幸运”,这句话在唐晓琳身上得到了最好的验证。刚开始,唐晓琳就不得不更换导师,因为她和另外一个中国女生被导师“针对”。之后,她师从萨维兹·萨法里安,担任导师助理研究员,博士研究项目是难度相当高的病毒RNA。记得有次和她吃饭,吃完都晚上10点了,她还要回实验室看结果。
唐晓琳在七年间完成六篇高水平论文,她的天分和努力可见一斑。但正如调查报告所述,按照系里规定,在三年内应完成博士资格考试,唐晓琳却到第七年才被安排。对唐晓琳的博士论文,第七年还没有确定明确计划,系里同样违反了必须在七年内读完博士学位的规定。而唐晓琳的导师,手握对她的“生杀大权”,是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实验室人员之间不和谐、大喊大吵事件频发,工作环境气氛糟糕;
教职人员派系化,一些教师拒绝沟通,在需要共同讨论和批准的项目上,互相牵制;
控制研究和推荐以及认证签证相关文件的导师权利,对于国际学生来说更加放大。
但发泄后,唐晓琳擦去眼泪,继续回到实验室将自己埋入工作。成手学生是好用的廉价劳动力,人品有问题的导师往往不会放过这样的学生。在得知唐晓琳选择轻生后,一位自称是她中学同学的网友说,唐晓琳在中学是个安静的人,“大家对她印象都很好”。繁忙的高中阶段,安静的唐晓琳并没有和同学们建立起太多友情。毕业之后,她和大家就没联系了,班级的微信群里也没有她。
但在知道唐晓琳失联的消息后,同学们依然焦急地向媒体询问,有没有她的最新消息。在同学们的眼里,她是个“快乐、乐观”、“爱穿裙子”的女孩。一位在犹他大学读硕士的留学生回忆,她是在唐晓琳来美国第三年与她认识的。
对她的印象,是觉得她特别幽默和有女人味,因为她坚持只穿裙子,不穿裤子……
特别爱笑,笑起来眼睛弯弯的,特别可爱。
熟悉她的人都陆续毕业,离开了盐湖城,晓琳又基本不和新来的中国学生联系……
对博士毕业延迟带来的压力,这位留学生表达了自己的看法。不能按时毕业的博士生,相当一部分都会在心态上有点抑郁,或者至少会产生自我怀疑。
更何况,生物专业就算博士毕业了,也还有漫长的博士后,而生物的教职已经渐趋饱和了。
在唐晓琳的某社交账号上,能发现她在美国的前三年,动态更新较多,爱美、开心、爱笑。2011年是她更新最多的一年,盐湖城的雪景、乐呵呵的自拍照,她频繁分享出来。这年9月,唐晓琳的父亲来看望过她,她和同学们说自己很开心。仅2017年4月更新一次,但内容风格已完全不同于以前。这个实验计划是我想了很久才想出来的,可是他竟然把它说得一文不值,说我蠢得像猪,应该退学。
第六天她赶到实验室,发现导师已经将自己的实验破坏,并说她来晚了,不配继续做实验。读博的7年间,身处糟糕的实验室环境,繁重的学业压力之外,还要承受导师的侮辱和打击。其实,从唐晓琳同学及友人的回忆来看,她并不是传统意义上的书呆子。
她并不封闭,大学时代的她,很乐观、快乐,有不少关系好的同学。但后来,她变了,她病了,未给世人留下片言只语,就决绝地告别了这个世界。唐晓琳的离去,引发了人们对“海外读博学子承受了什么”的讨论。她的导师,不仅不对她的论文给予指导,还将她论文中的思想给了他的另一个学生,公然剽窃她的成果。在她据理力争时,导师不禁不收手,还对她边缘化、冷暴力:实验室搬家不告诉她,不给她实验室钥匙,不给安排电脑和桌子;
导师另一个学生发了本属于她的论文,连她未来得及修改的“bug”还在;
她感到被欺骗、压榨,但要吵架时,发现语言不是母语,根本吵不成架。她病了,出现了幻觉,最后被救护车直接拉到精神病院。在茫茫大海上,驾着一叶扁舟,过程中会遭遇被巨浪掀翻沉寂海底的危险,需要不断打破怀疑陷阱,直至打捞到不错的猎物并且成功靠岸。
读博中,大概率生活又穷又忙,课题迟迟没有进展,导师的压力、同龄人的压力、毕业延迟、毕业即失业的压力,年近三十还住学校宿舍或者租房住……总结起来就是:不快乐,越来越怀疑自己,前途不确定,焦虑逐日递增。即使本来心理健康的人,读博期间患上抑郁的概率,也要高出一般仅受普通高等教育人士的几倍。留学生中,因为语言和文化差异原因,读博群体心理健康状况更加不容乐观。国外曾对某大学博士生进行了一项调查,结果表明,大约75%的人承受的压力“超出平均水平”,超过30%的博士生心理有问题。导师主宰一切,既充当博士生的支持系统,同时也是评估人,博士生即使有心理健康问题,也不愿向导师吐露,因为他们害怕这会给自己的发展带来阻碍;
通常被安排或者被鼓励在实验室超长时间工作,对身体健康造成不利影响;
学术上,要不停产生新的想法,要付出超额工作量,他们精疲力竭;
许多博士生的焦虑、抑郁,即使不是在博士阶段造成的,也会因为这段经历恶化。有个说法,人要是不够神经大条,读博是个高风险的事。但话说回来,喜欢学术又走到读博阶段的人,又有多少神经大条的?国内一著名大学教授曾在保研申请季写过一篇文章,说出了读博的压力,来提醒学子:导师给的压力、身边同学给的压力、经济压力、不眠不休加班的压力、没有目标没有反馈的压力……我见过太多读得极其悲惨的博士:精神崩溃,心态失衡,身体垮掉,一事无成。
他在文中还附上了一份思维导图,从兴趣、经济、压力承受等方面,奉劝准备读博的学子慎重评估,看自己是否适合读博。读博士最苦的地方,是迷茫和不确定性极大地让人怀疑自己。但出国读博,对导师的选择,更多时候是看自己的运气。让人欣慰的是,很多导师在传授知识的同时,也将力量赋予学子,鼓励、陪伴学子穿越这艰难的几年,到达学术和人生新的高度。在她博士毕业时曾问自己的导师,读博期间什么最重要?
看着自己的学生从刚入门的迷茫状态,到最后毕业时的踌躇满志,他都有极大的成就感。
在她开始带博士生时,理解了导师当时的心情,更体会到了这份感动。当我的第一个博士生毕业,看到她博士论文目录里列举的她发表的七篇文章,像悟空搜集到的七颗龙珠,这让我第一次体验到了这种成就感。
唐晓琳事件后,犹他大学针对调查报告中提到的问题,出具整改措施。采取相应的方法来追踪合规和进展情况,并且对不遵循此政策而产生明显后果的教职员工进行追踪;
但愿,唐晓琳事件,能引起一些改变,让读博的路不那么冰冷。但愿,家人和朋友、这个社会能给予追求学术的学子们更多温暖的关怀。作者:朱小鹿&乐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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