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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湖北人,当过保洁,洗过地铁,攒钱买两套房,58岁还在工作


武汉大学生物化学与分子生物学专业博士,新加坡国立大学(NUS)博士后,一门心思搞科研,业余写稿不荒废,努力给你惊喜。

——朱小鹿


现在,我有资格说我尝尽生活中的酸甜苦辣。
 
但往事随风,我回顾自己的经历,其实酸甜苦辣也就那么会事。
 
因为那些打不败我的事,终究使我变得强大。
 
我1964年出生,现在58岁。
 
在武汉拼搏22年,我打过不下20份工。
 
给私人企业做过饭,也在物业公司做过保洁大姐,还干到保洁班的班长,给幼儿园小朋友做饭,半夜洗过地铁。
 
现在,我的人生就是两个字踏实,这份踏实别人抢不走。
 
我在武汉有两套房子,一套孩子住,一套出租。
 
我一个人住在出租屋,并没有什么孩子不孝顺之类的事情,就是因为出租屋离我工作的地方很近。
 
那天,有人问我:“你准备什么时候退休?你儿子能挣钱,养活你没问题呀。”
 
我说:“我闲不住,身体也还不错,我会一直干下去。”
 
现在,我觉得日子真好过。
 
下班回家,我一个人就随便吃点什么,想打牌就去打牌,不然就刷视频。
 
周末,就清理一下我的出房租,贴一些画,增加一些生活情调,我真的很满足。
 

 
我出生在湖北省孝感市下面的刘塘村。
 
我家有四个孩子,我排行老二,上面是哥哥,下面是两个弟弟。
 
那时,重男轻女都不需要遮遮掩掩,因为家家户户都这样。
 
而且我还是排行老二,按照这种家庭配置,我的日子肯定不会好过。
 
我还算幸运,我父亲很疼爱我。
 
虽然多多少少会有些不公平待遇,但不会像别家的女孩子,一天到晚都给安排干不完的家务活。
 
我在家并没有那么多事,日子过得很轻松。
 
只是,有时他们外出干活,我就会被放在家里。
 
家里没有人,我感觉很害怕,于是就开始哭。
 
我表姐听到哭声,就会用扁担把我挑到田埂上,让我和他们一起玩耍。
 
其实,这些状态在农村很常见,有劳动力的都得出去干活,才能保证一家人的生计。
 
要先活着,再谈生活质量。
 
(西北湖看樱花)
 
我初中毕业就没有继续读书,我对读书也并没有执念。
 
家里人说不读,我也就不读。

哥哥弟弟都去当兵,他们日子过的很不错,只有我开始打工之路。
 
那时,村与村之间很近,一来二去我就认识隔壁村的老周。
 
我们那个年代,其实都不懂什么情啊爱啊,两个人觉得互相有意思就在一起
 
现在回想起来,我都不知道为什么会和他在一起。
 
没过多久我们就结婚。
 
婚后,我在村子附近打散工,老周也是。
 
在农村找工作,没有城里人那么花里胡哨,面试投简历,这些都是我去武汉才接触到。
 
我们那时找工、招工都是互相介绍。
 
今天这个小工地需要人搬砖,大家就去,明天需要人做饭,我就去。
 
反正我很难在一个地方工作很久。
 
挣的也是散碎银子,干不长。

可即便是这样的小工种,我能干的活也越来越少,大家都到武汉打工。
 
我也面临这这样的局面,随着两个孩子出生,生活的压力只增不减。
 
我那一小块地,即使我一年四季都在那儿种地、翻土、种地,都不可能养活我们一家子。
 
所以顺势而为,我们也到武汉打工。
 
(自拍)
 
所以,要说什么职业规划,说什么未来的发展,我都没有
 
只是想怎么能吃饱穿暖,能养活一家子就行。
 

 
大概是2000年,我和老周来到武汉,开始我们的打工生涯。
 
那时,武汉常青公园还是一片荒草地,长满杂草。
 
泛海CBD也是一片荒凉,很多房子都是当地村民建的土房子,并没有现在的大城市模样。
 
可是即便这样,我还是对我的生活满怀期待。
 
刚来武汉,我亲戚就给我介绍一份还不错的工作,生活开始有盼头。
 
我亲戚的朋友在武汉发迹了。
 
她很早就来武汉。

才来的时候,她摆地摊卖衣服。

后来挣到钱开工厂,专做内衣,工厂就在东西湖。
 
那时,东西湖还很荒凉,但是厂房很大,很气派。
 
虽说做饭是我日常生活,但是其实还是有很多我不会的地方。
 
当时,工厂有50人左右,早上8点他们就要上班,所以我必须3点就起来和面。
 
现在很多厨房都有和面的机器,当时,我们是徒手和,几十个人的包子、馒头是一大盆的面粉。
 
需要加多少水,放多少酵母,都需要我自己摸索,也没有人告诉我。
 
(和朋友一起玩)
 
这些可以摸索,记不住就用笔记到我的小本本上,最难的还是和面,很费体力。
 
结果每天和,我身体很快就适应,身体越发强壮。
 
我干活卖力,没有占便宜的小心思。

很快就得到老板地认可,慢慢早上买菜也是我去,因为买菜毕竟会涉及到钱。
 
和好面,一大早我还要回去送孩子上学,然后和厂里的司机一起去买菜。
 
我是个热心快肠的人,厨房那里需要帮忙我都会去。
 
我从来没觉得,这部分工作是别人做的,那部分是我应该做的。
 
很快,我和大家都搞得很熟悉,他们都叫我刘师傅。
 
从最开始的“刘师傅这里你打扫一下,刘师傅那里地碗收一下”,变成“刘师傅这是我家发的豆芽,给你。”
 
总是有人给我带东带西,我很开心。
 
和人交往就是以心换心。
 
我还记得当时我们的厨师,也对我很好。

后来他去美国工作,还给我寄美国才有的保养品。
 
我在这里工作越来越顺,但是婚姻生活却不是那么如意。
 
老周当时在武汉的工地打工,他有点不好就是酒后喜欢打人、砸东西。
 
这点我也很无耐,他改不掉,我也忍不了。

最后就选择和他分开,但是一直纠纠缠缠好久。
 
我想的是无论你遇到什么样的婚姻,都一定要有独立的资本。
 
我在工作上变得更加卖力。
 
后来,因为各种原因,我从这家工厂辞职,去一家电子厂做厨师,那家工厂就比较小。
 
厨房就我一个人,早上我骑一辆破自行车去买菜。
 
到现在我都还记得那辆车子,骑起来就发出叮铃哐啷得声音。
 
感觉我再使劲它就会散架,但是还好。

在那里工作那段时间,它即便是一路响,都没闹什么幺蛾子。
 
厨房工作我做地很顺,各种菜系我都不在话下。

有时候,不颠几下我的大锅,我的手腕还不舒服。
 
(我和客人)
 
我到武汉的工资就不低。
 
那是20年前,大多数人的工资都是几百块钱,我就可以拿到1000多,有时候是两千多,而且我很节俭。
 
我每天都踏实干活,虽然做的工种很辛苦,但是我几乎没有因为钱操心过。
 
小孩子上学,家里的人情世故,我挣的钱都可以摆平,还可以存下钱。
 
后来,钱存够买一套房,我就果断买下。

虽然位置比较偏,但是感觉日子过得更加踏实。
 

 
后来,这家电子厂关门,我又被介绍到一家大型房地产公司上班。
 
房地产公司的总部在北京,公司在武汉拿下泛海的一片地,我算是他们的第一批员工。
 
当时厨房还是一个活动板房,冬冷夏热。
 
我是厨房的第一个员工,厨房就是一个空房子,什么都没有。
 
我需要做的不仅要搭建一个厨房团队,还要添置厨房所有配置。
 
小到一张抹布,大到冰箱桌椅都需要我去采购。
 
这是我第一感觉到责任重大,开始涉及到管理,我才感觉工作不容易。
 
我以前工作就是好好做事,把手里地活干好就可以。

但是我没想到我也能涉及到管理,心里有些忐忑。
 
我来这里工作后,做的第一步就是采购。
 
逛遍各大商超,和汉正街,汉正街是武汉的批发市场,我才买到价格合适的东西。
 
一天出去无数趟,武汉的夏天就是个暴脾气,一点都没有凉爽的时候。
 
即便是半夜都能感觉到它的狂躁。
 
(湖边玩)
 
但是,这份工作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要招人。
 
当时,我们厨房的配置是6个人,泛海的员工有100人左右,熟人介绍这招不好使。
 
有人说可以尝试在网上发帖子,我觉得这点对于我来说简直太难。

我很少上网,还要去发帖子。
 
我连去哪里发都不知道,没办法,我只能求助我的宝贝女儿。
 
那天晚上我回家让她帮我发帖子,我才知道原来是要在58同城上发,还好我女儿都知道。
 
我看她在手机上摆弄好久,还时不时问什么待遇,什么要求。

我觉得很神奇,这样就可以了?
 
没想到这招还真有效,很快就收到投来的简历。

我让女儿帮我把人约到我们的厨房,开始面试这才慢慢把人招齐。
 
所以,我还是很佩服年轻人。

他们总有与时俱进的办法,简直解决我一个大难题。
 
厨房的人员配置都到位,但是还是有很多问题。
 
饭菜里有头发、来吃饭的员工排队总是乱七八糟的,饭菜不合胃口等等。
 
人多了,嘴也杂,动不动就告御状,告到老总那里。
 
我是厨房的负责人,没办法,错了就要认,有问题就整改,我从来没觉得慌过。
 
后来,我们厨房的工作人员为避免把头发掉到饭菜里,工作时必须戴帽子,虽然很热但是必须坚持。
 
打饭窗口都明确那个部门排那一队,这样就避免掉很多麻烦。
 
餐桌上该有的标示都贴上,厨房终于开始有条不紊的运作起来。
 
有时老总来食堂吃饭,也会竖着手指说:“刘师傅今天的菜很好吃,点赞。”
 
老总这样说我反而觉得不好意思。
 
这里的老板也对我很好,非常的信任我,当时也是所有的采购都是我负责。
 
后来我大儿子结婚,还是老板出钱帮我们办的婚礼,婚车也是他帮我联系。
 
(继续看花)
 
婚礼那天好热闹,我也觉得很有面子。
 
在这里工作我还是很愉快的,随着这里房子修完,我们厨房也完成使命。
 
现在路过泛海的喜来登酒店,我还是感慨万千,因为那里曾经是我们的厨房。
 
后来,厨房变成5星级酒店,板房变成高楼。
 
我也要开始做另一份工作。
 

 
从泛海出来后,我被介绍到一家物业公司上班。
 
是做保洁班长,工作内容也会涉及到招人,基础配置是5个人,但就是招不齐。

因为给的工资太低,干的活又重,朋友都不愿意来。
 
而且大家都知道物业的保洁不好干,最容易和业主起冲突,吃力不讨好。
 
我所在的小区有4栋,具体多少户我不记得,就按照一栋两梯四户,20层来算,差不多有320户,实际数量只会比这个多。
 
当时物业也很无奈,人员招不够,垃圾不能及时清理,一切都乱七八遭。
 
我去网上也招不到人,无奈只能自己硬扛。
 
有时候只能请钟点工来干活,有一次100块请个70岁的老头来打扫,也是挺心酸。
 
我的工作彻底变成保洁大姐,要去清理楼道,倒垃圾,各种杂事。
 
有时候刚扫完地,一阵妖风过来,树叶又掉一地,我又跑过去再扫一遍。
 
因为稍微有所怠慢,物业就会马上接到业主的电话,说一地的落叶也不清扫,孩子来来回回跑会被滑倒。
 
没办法,真的一刻都不敢停。

那时无论多么认真的打扫,还是避免不了被投诉。
 
我觉得物业工作真的最累,心累。
 
我蛮怕遇到很无理取闹的业主,有时他们把垃圾放在门口。
 
然后给物业打电话说,门口的垃圾没有人清理,但是垃圾不是该自己丢到楼下吗?
 
没办法,我又匆匆跑去打扫,就这样我像个骑在扫把上的人,这一秒在一栋,下一秒就可能在4栋的10楼。
 
有时候遇到节假日,好多业主都放假回家,我的工作量就变得更大。
 
没办法我只能请女儿来帮忙,后来,我还被选为优秀员工。
 
(优秀员工呢)
 
最后,这份工作是我主动提出辞职,实在太心累。
 
我又到一家幼儿园给小朋友做饭,我发现还是喜欢单纯的工作环境,老老实实做好我的饭。
 
空闲时间我还会去帮忙看看孩子,这份工作也干得挺开心。
 
但是后来幼儿园倒闭,我无奈又失业。
 
后来,我还和朋友去清洗地铁。

只能等地铁停运后才可以清洗,晚上地下很热,又没有空调,那简直太难受。
 
我把我的信息挂在家政公司,我开始做家政,各行有各行的好与坏。
 
遇到好的门户,苦点累点也无所谓,就是怕遇到嘴碎或者不爱卫生,这样的门户我是不会选择的。
 
现在很多家庭需要家政,我不怕没工作,我只希望遇到有缘的人家。
 
所以兜兜转转下来,我见过的人和事还是挺多的。
 
无论什么行业,我们都该对它保有一份尊重,因为每一份工作都有他存在的价值和意义。
 

 
现在,我和老周已经分开好久,我一个人的日子也过得很精彩。
 
我的工作时间是早上9点到下午5点,周末双休,节假日也休。
 
孩子也不需要我太操心,我管好自己的生活,不给他们添麻烦就好,下班再遛遛我的狗。
 
晚饭想吃点啥就做点啥,不用顾及任何人得感受。

我觉得这样的日子过得挺悠闲,我也很满足。
 
以前卖命的干活,也从来没去那儿玩过,休息最长的一次,就是疫情居家隔离三个月。
 
疫情后,我不想自己太累,也不想太闲,就这样刚刚好,唯一遗憾的就是没有买过社保。
 
现在就一直干活吧,干到自己干不动,就在家休息。
口述:刘师傅

编辑:朱小鹿&灰灰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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