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师傅毕竟不是那种只重衣冠不重人的裁缝。他一眼看出这两个人的来头都不小,男的固然气势凌人,女的更美得像是位从来不食人间烟火的神仙,很可能还是位公主。
他们到这里来,当然是要做衣服。
“要几套素色的衣服,连一点花边都不要,工价不较,可是要快。”
“要多快呢?”
“最慢也不能超过两天。”
汤师傅开出个极可怕的价钱来,他们却连眉毛都没有皱。
“但是要快,越快越好。”目光如鹰的大汉说,“我赶着去参加一个人的葬礼。”
“那个人一定是你的好朋友。”
“其实也不能算是什么好朋友。”大汉目中闪动着笑意,“只是他的葬礼我是绝不能错过,而且绝不该错过的!”
“为什么?”
“因为如果没有我,那个葬礼根本就不能成为葬礼。”
汤师傅的好奇心被引起来了,忍不住问:“那究竟是谁的葬礼?”
“我自己的。”
在《猎鹰·赌局》的结尾,古龙写了这样一段令人哭笑不得的对话。大名鼎鼎的赌神卜鹰先生,居然要裁缝为自己设计几套寿衣,要穿上参加自己的葬礼。
也许初看这段对话,很多人会觉得这个玩笑开大了。但结合古龙当时的状态,大家就会明白,这不是古龙开的一个玩笑,而是古龙通过卜鹰这个角色,为自己举办的一场葬礼。
吟松阁事件后,古龙的身体每况愈下,这样的状况,古龙很清楚,自己的生命不知何时便会走向终点。对于死亡的复杂的心情,古龙这样乐观的人,也不免会多想,毕竟,没有人能够真正坦然面对死亡。
这部《猎鹰·赌局》,虽然以一个个短篇故事组成,虽然男主角卜鹰是个赌神,赢了一场又一场的赌局。但是面对生命这场赌局,他自己也没有必胜的把握。毕竟,谁也无法预测自己将会在哪天死去。
古龙表面上写的是卜鹰的故事,其实写的就是他自己。古龙的一生可谓是多姿多彩,享受过、游戏过,声色犬马,该有的名利、金钱、美女,都曾拥有过。写武侠小说,一度让他站在了武侠世界的巅峰,无往而不胜。
其实人生,也是一场场赌局组成的。赌明天、赌命运、赌运气、赌朋友、赌爱情、赌人性,只不过有的人手气好,赢了一次又一次,而有的人,手气差,输了一次又一次。《猎鹰·赌局》可以理解为古龙对于自己一生的一次总结,在《群狐》、《狼牙》、《赌局》、《追杀》等多次对赌中,卜鹰一次又一次赢了赌局,可谓是人生得意,正如古龙在武侠小说创作中,一次又一次奉献出经典作品,赢得诸多掌声和鲜花一样,笑傲江湖。
但再厉害的高手,也有输的时候,卜鹰意识到了这一点,古龙也意识到了这一点,所以他们共同为自己举办了一场葬礼。在《猎鹰·赌局》中,古龙也第一次将肝病写了进去,小说中有两个高手患上了肝病,薛大先生和灰衣人,而且薛大先生因肝病而死,如此厉害的高手,躲得过明枪暗箭,却躲不过肝病的折磨,可见人类在疾病面前多么无助。吟松阁事件,古龙失血过多,虽然经过输血后,从鬼门关救了出来。但是输了不干净的血液,患上了肝病。肝病的严重性,导致古龙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这让古龙感受到了死亡的威胁,最终,古龙还是驾鹤西去,一代大师,从此成为了绝响,不得不说令人感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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