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开APP
userphoto
未登录

开通VIP,畅享免费电子书等14项超值服

开通VIP
故土乡情

小村一角

    对于嫁出去的女儿,“娘家”这个词,不知道包含了多少眷恋与不舍?压制了多少寡欢与无奈?故土难舍,不管嫁出来了多少年,每一次的梦里,尽管人事几经更改,可是场景却依然还是在娘家。那儿的一山一石,一草一木,都与嫁出来以后的人事紧紧相扣,纠缠错落。清梦痴缠,终是会醒,错愕惊厥之中,便有了很强烈的念头:写写我眷恋不改音容依旧的那方供养了我长大的山村人事,当是以我深深不舍的依恋,以我笨拙的表达,送上一份对于故土的深情祝福。


娘家的房子

           一


     
  从小,就对“日升”这个地名有着莫名的喜爱。
       整个日升村,由六个独立的村落组成。我们这个院子,叫“白杨山”;更因为村西一口冬暖夏凉的流瀑飞井而得名为“牛鼻子井那儿的”。每每说出,便有一种得意的自豪感。长大之后才明白,这种自豪,完全是从我那些和蔼慈善的祖辈那儿传承过来的。对于封闭的、悬在云天之上的小山村,田地本就薄弱,有一口四季奔腾不息的水井可以进行灌溉,加上外村人多多少少的一些羡慕,自然而然就形成了暗自吹嘘而形成的得意之感。年少之时,便总是听到过外村人打击诋毁的一句话:“有口好井,不一样也有单身汉。”因此,
自小对单身汉的存在,好像是一个村庄的羞辱,是后腿,是拖累。直到长大,才意识到单身汉自有百般的孤寂与苦恼,他们因为家庭等种种因素,没有娶妻生子,便受到诸多唾弃,让同情与帮助成为人类的一个梗,一道顺势而生的栅栏。

      越是封闭的山村,他的乡民就越淳朴。但山山有腐烂的木柴,而善者良多更能突出那些好像一直都在妒忌并不怀好意的人。自古以来的良莠不齐,是一道伤口,也是丛林法则中自始至终该有的演绎。

      四季分明的村庄,随着热气蒸腾的井水褪去浓浓的水雾,随着小姑姑在惊蛰清晨的“打蛰”,随着那一声声惊雷响起,村庄便开始复苏。不怕冷的三五孩子周围,已经开始围成大堆,哄笑,打闹,争吵,奔跑,欢声笑语到处都是。孩子是村庄的魂,是欢喜的源头;那个时候,谁家有新生儿诞生,便有一挂鞭炮迎接,条件好的,还有一场月子电影。庆幸自己曾经也是村庄的孩子,却遗憾自己只是女儿身,并没有给重男轻女的祖父及父亲带来欣慰与殊荣,这是自己来到这个世界的初痛。

大雾中的院落一角

 

          二


      我的祖辈,从N方石头中人工凿出一方完全只能放下窄小房屋的地基,门前石砌高磡,屋后悬壁齐房。祖辈用这样的根基安抚着自己的辛勤,也似乎想要宽慰延续的香火。石壁之上的屋场,却是一溜排开,住着祖父三个兄弟的后人。其中二伯伯是祖父二哥的儿子,三伯伯是祖父三哥的儿子。祖父兄弟六人,还有两个姐姐,自懂事起,便只见过他的四哥五哥和两个姐姐。祖母存活七个子女,五女两子,父亲排在第二,算是一个大家。


     在那个只能走路的年代,祖父用双脚走蓝田(今涟源),经锡矿山,把自己的生意经念成一道道艰苦欢欣的咒语,一次又一次地向周围的亲友传扬。之后,他把赚来的“花边”(袁世凯头像银元)连同自己的青春壮年,在养儿育女的剩余下,都藏匿在谷仓的某一根梁柱之下,让往后无情的岁月一块一块地消磨干净。好像是一场特别的宿命一般,最后的三块银元,在他渐入暮年的时候,交由他最小的小舅子兑换人民币时,拿回来的却是一推色剂晦暗的废铜渣滓,也因此郎舅反目,断送掉了一门亲戚。

      这个时候的我已是豆蔻少女,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当时祖母的情绪。在丈夫与弟弟之间,她应该如何的处理与选择?只是还不到不到十年,祖母因病辞世,她的这个弟弟一门,没有一个人前来吊唁。才勾起我对“换花边”事故格外的叹息。直到今日,这桩疑案,随着相关的人西去已久而再无真相大白的可能。而这样的一件事,留给我和芸芸众生思虑的,是亲情在物质面前也是如此的不堪一击。

      听说祖母从异乡安化(今涟源)用轿子抬回来之后的一些日子,临近“白杨山”这个村子的十里八乡,每天都会有人结伴来看祖母,并人人称颂祖父从安化娶回来一个很少能见到的美人。打开记忆的闸门,翻开还不算老旧的相集,只有祖母长在下巴正中的那颗“美人痣”在意蕴深远地暗示着曾经有过的美丽传说。从祖父至始至终对祖母呵宠有加来看,也许他的生意经,全倚仗于对祖母的喜爱滋生而来吧。

清晨中的祥和



           三
 
      
以田坪和温塘曾是一个“区”来说,我算不上是远嫁他乡。
      隔开我与娘家距离的,不仅仅是青翠掩映下的那条叫“油溪”的碧绿河流,还有身为女儿必须“驱逐”的宿命。还是在很小的时候,我似乎就对“家”的概念有很偏执的理解:初血流在哪儿,那儿便才是真正的家。以为不管是男孩女孩,都应该永远生活在一起,彼此照应。在我能够感知到痛恨开始,我就对老祖宗立下的规矩,女孩必须出嫁感到困惑不解。

      娘家袁姓,到我这一辈,是“愈”字辈,到十四五岁,看着堂姐们一个一个定亲的定亲,出嫁的出嫁,便有莫名的伤感袭上心头。父亲摆弄家谱时,见男孩都有“愈”字开头的名字,便吵着也要父亲给我娶一个愈字辈的名。所有人类的祖先也许永远都不会明白,身为女孩的不堪并不是赐一个属于辈分的名字,而是一种必然的轻视与离弃。我的父亲也不例外地说:女孩子是别人家的人,无需占用辈分名字
(谢谢他没有说不配)。悻悻然离开,躲进自己几平米的小木楼房间,不服气地用同一个拼音“愈”(yu)给自己取名“雨露”,并为了这个名字能被外人知道(或者是向父亲挑战般),收信人一度写上父亲或弟弟的名字,备注“转交雨露”。后来随着出嫁生子,又更名为“郁野”,并一直沿用至今。

      一个字名,当然无法安抚我无法“回归”的糟糕失落。按娘亲说的话就是:“娘家,你茅草梗子都没有一根。”全部的瞠目结舌被一句话堵成万里城墙,再也无法释然。可恨生为女儿身的糟糕情绪,便一波又一波地漫过岁月的长河,浮沉不定,如孤寂的露珠,从草叶上滴露的时候,悄然无声。

高高矗立的“额头岭”




          四

       据外婆为首的长辈们讲,我小时候是一个特别爱干净的小女孩,并且懂事乖巧。三伯母到如今,还是会津津乐道我给她搬小凳子坐的时候,会先用自己的衣袖擦擦才放到她跟前。我想就算生命终结,也依然还记得三伯母每次提起此事时对我赞许的笑容。因为秉承父亲的基因,虽然先天后天营养不良,但还是在十六、七岁,身高窜到一米六,因为瘦,大伯父和二伯父,一个叫我“豆角”,一个唤我“麦秆”。自小就讨厌外号的我,居然会那么喜欢并得意有这样的伯伯叫出这么创意的名字。似乎,我在大伯伯做牲口转让经纪人的口中窜高了身价;成为在二伯伯作为石匠拼足了力量的石锤下飞溅的火花。


      一个转身,女儿都已经长大到自己当年那般高的时候,一次回去,正好碰到早就另起屋场的二伯伯,他一见到我,就说:“丽宝几还是麦秆一样,按理说,只生了一个,负担轻,生活水平也应该好啊,怎么没有发一点体(丽宝几:娘家长辈们对我的称呼。发体:长胖的意思)... ...”这样的话,足能勾起尘封的前尘往事,诱发伤感,也萌生怀想与感动。一不小心,就热泪蒙了双眼,却是笑容陶醉地应承二伯伯:只是看着瘦,其实长了称的...

     出嫁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回家路都是格外欢欣的。那个魂牵梦萦的小山村里的一草一木,一石一阶,房舍人家,还有门前慈眉善目注视我归来、永远慈爱包容的伯伯婶娘,都是一种慰藉,都感到无比亲切。只是,因为久不回去常住,很多的人,便慢慢忘了名字,见到时,只能统称伯伯伯娘,担心稍有懈怠,便会招致自己彻夜难眠的不安。

竹海人家



          五 

      岁月无痕,却制造了太多的伤痛。
      从小带着我满山转、大我不足五岁的小姑姑弃世而去,然后父亲病逝。回家路,便变得漫长而感伤。自从父亲离世,如不是母亲生病需要照顾,便很少回家过夜。

      久没亲近的乡土,等重新走进她的怀抱时,才发现剩下的是更多的荒芜。与绝大多村庄一样,“白杨山”这个院落里,也多是留守老人和儿童,这才蓦然发现,父辈们正一个个离开人世或者老去,曾经热闹非凡的村子,多了很多的寂寥与沧桑,少了很多的沸腾。可记忆深处,好像离祖父最后一次打草鞋没有多久,好像祖母还靠在阁楼慵懒地团着酒药引子;父亲爽朗的笑后暗涌的哀叹似乎更清晰明了...

      都说乡情难却,我却说乡情难描。
      又是春天了,去挑水的时候,水井上头陡峭的额头岭上,那艳丽的红杜鹃开了吗?水井,是早就被为修自来水破坏了。我突然发现我是那么地怀念水井边那些随意却光亮平整的石板;怀念一个人带上食物攀爬上“额头岭”最高的山巅消磨一个上午或者下午;怀念“额头岭”上早早就有的“黄帽子小笋子”和入口清凉的“黄鹂盎盎”(黄连木嫩芽);怀念小河边快乐的戏水与河对门那一大片老高的枞树林;怀念小伙伴们围一圈用几副扑克牌打扑克的情景;怀念父亲醉酒后的样子;怀念关爷爷的武术班;怀念传阅一本书时那急切、欣喜、兴奋的感觉;怀念......怀念是一首歌,深情而婉约地和鸣,有快乐的曲调,也有哀伤的弦音,却都散发于心,牵动于情,总是在我的梦里,重复着甘苦清欢... ...

家后还有高山

本站仅提供存储服务,所有内容均由用户发布,如发现有害或侵权内容,请点击举报
打开APP,阅读全文并永久保存 查看更多类似文章
猜你喜欢
类似文章
【湖南】周紫瑄《乡情》指导老师:吴程
赵 波丨《回乡偶书》三章(散文诗)
乡愁
此心安处是吾乡
齐白石:娶第一个媳妇那年我才十二岁
祖母的老闺蜜们之六:说说我祖母(作者 箫笛)
更多类似文章 >>
生活服务
热点新闻
分享 收藏 导长图 关注 下载文章
绑定账号成功
后续可登录账号畅享VIP特权!
如果VIP功能使用有故障,
可点击这里联系客服!

联系客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