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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栖村(长篇小说之二十三)

山人,原名汪晨辉,1985年生于湖北郧西,读书时比较喜欢述事类文学创作,后来因为各种原因,不得不辍学,先后经历了家庭变故、辍学、流浪、传销、打工、创业等一系列事情,步入而立,又开始研习佛、儒、道等百家学说,终不得其精髓,但也受益匪浅。现在静下心来,回忆那些曾经,感慨万千,只想用手中这支拙笔,向大家讲述那个小山村曾经的那些事。

第二十三章  吴家大院的火

山娃自从三爷爷和支书来找过之后,变得不再捣蛋了,只是也变得郁郁寡欢,很害怕见到熟人,特别是他祸祸过的那些人家,每天都是父母让干啥就干啥,有时候一天连一句话都不见说。山娃父母都忙着去张罗海川的事去了,倒也没大在意。山娃帮家里收完绿豆拔芝麻,收完玉米割稻谷,每天忙着,也算充实。三嫂子中间过来过两次,请山娃帮自家收庄稼,山娃没答应,大概是不想面对吧。

秋收结束了,离挖红薯还有大半个月,一下子闲下来的山娃无所适从,就把家里的小说又翻出来看,看完小说看画册,有的都已经看了不下三遍了,看到《女帝奇英传》上官婉儿含恨出皇宫的时候,不禁悲从中来,忽然想起在大西沟埋的那个小瓶子,不知道还在不在。

这是一个干秋,两个多月没有下过雨了,一路上的泥巴路积了一层厚厚的浮尘,就是一只狗撒个欢子,也能跑出万马奔腾的感觉。上山的路,有五里多,爬到山顶的时候,已是傍晚了。埋瓶子的地方已经长满了薄薄的一层青苔,青苔已经干枯了,或许叫黄苔更合适,地方很好找,水土流失很厉害,埋瓶子的坑比当时浅了很多,用一根枯枝几下就把瓶子刨出来了,瓶子还是那个瓶子,瓶身上粘了不少植物的根须和黄沙,山娃小心翼翼的把瓶子擦的干干净净,在要打开的一瞬间,却没有勇气!为什么要打开呢?不是都已经过去了吗?现在的自己和那时的自己还是同一个山娃吗?不光自己,娟子还是那个娟子吗?连父母亲都好像不再是那时的样子了,为什么还要沉浸在过去?变了,所有的人都变了,毕竟,二十一世纪了嘛!……

山娃犹豫了好一会,又把那个坑挖的更深一些,再把瓶子妥妥的埋下去,从旁边的灌木丛里剜了一棵小松树苗,栽在上面,没有水,就跑去牛经常饮水的坑里,挖了一大兜稀泥填在坑里,还怕水不够,准备在上面拉泡尿,却想起来这里面埋的是自己的青春,最纯洁的豆蔻年华!不能就这么玷污了,就没拉,顺便捡了一小捆干柴扛着回家去了。

不记得又过了几天,这天天刚刚打麻糊影,山娃端了一碗面鱼儿还没吃上两口,就听到村房大院里人身噪杂,出门一看,只见吴家大院老二坊的祖屋火光冲天,很多邻居都在提着桶往那儿跑,这是失火了!山娃也没多想,把碗筷一丢,提着个铁桶也跑了过去。

这祖屋据说是老四坊当年中举后帮忙资建的,比较简单,正是因为简单,才在文革时期得以保留下来,算起来也有好几百年历史了,这老二坊祖屋是一个十三间的四合院,着火的是西边最后一间,这间屋住的是吴立民的亲大伯,叫吴中奇,吴立民是“立”字辈的,和吴永明的“永”字辈是一个辈,据说当年文革的时候,老大坊和老二坊为了和老四坊撇清关系,因为老四坊是地主成分,就把排行给改了,吴家到了“永”字辈就出现了“立”字辈和“永”字辈,本来“永”字辈下来是“自”字辈,“立”字辈下来是“新”字辈,老大坊和老二坊见文革过了,为了把祖屋给要回来,又恬着脸以认祖归宗的名誉给改回来了!这吴中奇算起来还是山娃爷爷辈的,和吴立民的三伯吴中甲都一生未娶,相依为命,平时是和吴立民一家子分开起灶,但平时吴立民家里的农活都是吴中奇、吴中甲干的多些,吴中甲四年前已经去世了,吴中奇身体状况也江河日下,一天不如一天了,吴中甲刚死那年,就听说吴立民要霸占吴中奇的房子,当时还打了一架,把吴中奇的左小臂打骨折了。

陈年的老房子,所有的木料都已经干透心了,大部分木料当年为了防腐、防蛀还用烧滚的桐油泡过,特别是木阁楼的楼板,山娃曾经上去过一次,两百多年过去了,还能看到木头原来的纹路,犄角旮旯的位置,贴着鼻子闻,还能闻到淡淡的桐油味,这火烧起来,根本没有办法灭,村里的百十号人都来了,大桶小桶的提水灭火,根本不管用,山娃也忙着到水渠里去提水,把鞋子跑掉了也不知道,不一会儿功夫,房顶就塌了下来,支书也来了,观察了一下火情,吩咐大家都不要再浇水了,赶快把吴立民的房子给搬空了,墙上能取下来的木头,全部取掉,取不掉的就把表面敷上稀泥巴。

大家都忙把东西搬完了,才看到吴立民的老婆陈娟像个疯婆子一样爬在吴中奇已经烧塌的房子前哭的死去活来的,念叨着“二伯,你咋就这么走了啊!我公公死的早,是你和三伯把吴立民带大的,三伯还没来得及享福就走了,这日子才过的好一点点,你咋也走了啊!我和立民都还没来得及孝顺你……”这时大家才反应过来,吴中奇人不见了,估计是着火了没跑出来,但火那么大,人要是在里面,估计烧的就剩几根粗的骨头了。

山娃和大伙一起围在大门口看那火,等那火灭了好抢险,突然间山娃打个激灵,哈哈一笑,竟然扒拉开前面的人,念叨着“水!水!水!我渴!”迈着光脚走到门里面去了,地上有很多烧剩的火炭,山娃像没事一样,径直走了上去,把围观的几十人吓得连连尖叫。连装哭的陈娟也吓的不敢出声了。

眼看山娃就要走到堂屋中间了,头顶还在不断的掉火,这时支书一个箭步窜上去,对准山娃后背就是一拳,把山娃打晕了,给山娃扛了回来,掐人中、喷凉水、用旧刷子打后背,怎么也不见醒,山娃爸也在现场,看了半天,又算了半天,没有任何头绪,这时,不知道明老太咋也跑来看热闹了,明老太把山娃的眼皮翻开看了看,脸色凝重的让陈娟去找了一碗清水,在碗中立了一只筷子,再找来一叠火纸,双手合掌夹着,念念叨叨的半天,筷子倒了,明老太把那凉水含了一口在嘴里,对着山娃脸使劲一喷,用劲太大了,把上面的一排假牙都喷掉到山娃脖子上,明老太把假牙捡到一边,又重新喷了一口,把手中的火纸烧了,再看山娃还是没反应,明老太也慌了,赶快安排人去找火祭仙过来。这火祭仙住在匄家洼,来回至少也有二十来里路,还不知道火祭仙有没有出去做事,正在大家一筹莫展时,那个脏兮兮的疯子拿着个大火把出现了,疯子以前也到村子里来过,但现在出现,大家都对他存有戒备,都怀疑吴中奇的房子是不是疯子放火烧的,疯子也不搭理众人,径直走到明老太跟前,指了指明老太身边的碗,说了声“放盐!”然后又提溜着火把消失在夜色中了。

明老太好像想明白了什么,吃惊的望着疯子远去的背影,半天没回过神来,直到支书问放什么盐时,才想起来山娃还躺在地上,于是在剩下的半碗水里重重的加了两勺盐,用手指搅了搅,喝了一口再对山娃喷去,山娃这才醒来。支书看山娃醒了,赶快安排人去叫那两个去找火祭仙儿的回来。然后支书就给明老太讲山娃的事。后面再说,今天、明天得把吴中奇的事处理了。山娃站起来,活动活动没什么大碍,就是满脸一股咸咸的韭菜味,估计明老太晚上韭菜没少吃。

山娃洗了把脸,才感觉到脚痛的厉害,一看,好大几个火炭烫的水泡,走路都困难了,大伙都围过来七嘴八舌的问山娃刚才为啥要往火里跑,山娃哪里记得,只记得有人在火坑里喊他。

在吴立民的七岁多小孙子嘴里,大家知道了吴中奇去世的所有经过:

陈娟娘家弟弟在外地开了个家私厂,做复古的高档家私,吴中甲过世的时候,她弟弟来吴立民家里做客,无意间听说吴中奇的房子是晚清时期的,就跑进去看,看到很多上好的木料,于是就起了邪念,说把整屋的木料买过来,给陈娟八万块钱,陈娟就天天惦记着这房子了。

本来说好了,吴中奇和吴立民并灶,陈娟那段时间就天天好酒好菜招呼吴中奇,招呼了半个月,陈娟说吴中奇一个人住那么大两间房,不好照应,刚好村里有修沼气池的补贴,想把吴中奇的房子拆了,建个沼气池,让吴中奇就住他们家的偏房里。吴中奇一百个不同意,说这是祖上留下的房子,不能拆,要拆也要等到他死了以后!陈娟就不乐意了,开始怠慢吴中奇了,吴中奇一气之下就又跑回自己家里起灶煮饭,并扬言要把房子买给谁谁谁。

今天早上,吴中奇感冒发烧,床都下不了了,只能躺在床上哼哼着,吴立民的小孙子跑去家里玩,吴中奇让小家伙回去帮忙拿点水喝,小家伙很是勤快,马上就回自己家给吴中奇端水,陈娟看到小孙子往吴中奇家里端水,就把水打翻在地,在小家伙屁股上狠狠地给了两巴掌,大骂吴中奇要死早死什么的,吴中奇躺在床上听得清楚,只奈何连翻身的力气都没有了,也没还嘴。中午的时候,这小家伙悄悄地带着自己的妈妈(陈娟的儿媳妇儿)进屋去看,这时吴中奇已经说不出话了,这小媳妇儿就赶快去找吴自恒,就是陈娟的儿子。吴自恒要背吴中奇去卫生院,陈娟拦着不让,吴自恒悄悄地跑去找村上的赤脚医生,医生来了,陈娟还是不让医生进屋,骂的整个大院都知道了,大概晚上的时候,看到吴中奇家里有火光了,想救时,已经为时已晚了!

一个平时在村里唯唯诺诺的孤老头,在生命的最后时光,经历了怎样的绝望,以至于拼尽最后的力气,要用一把火把自己守候了一辈子的祖屋付之一炬?让自己和祖屋永远在一起?

“奶奶!二太爷说了,他这房子,不能拆了,要等我长大以后留给我的!”陈娟的小孙子看着已经哭傻的奶奶,“奶奶,你说二太爷去哪了?他的宝贝房子着火了,他咋还不回来?奶奶,你莫哭了,你哭了,小宝儿也想哭!”

“她是哭她的八万块没了!”不知道谁,突然飘出这样一句话,让原本就很凝重的气氛变得更加尴尬,陈娟没敢抬头,哭的更厉害了。

后半夜,火才彻底的熄了,大家在里屋的床边上,找到了剩下不到一半骨头的吴中奇,在两只小臂骨上各戴着一只熏的发黑的金镯子,两只估计有两百克,漆黑的头骨下面还有一个银制的长命锁,也一样熏的发黑!这些东西,从来没有人看吴中奇戴过!家里的棺材也烧毁了,支书只好召集吴家几个“中”字辈的长老过来商议,最后大家决定把吴中奇的金镯子卖了来办丧事,那个长命锁,估计是吴中奇小时候,父母留下的,就陪葬了去。

陈娟一哭二闹三上吊的哭诉着“叔!这镯子绝对不能卖!这是吴家祖上留下的念想,不能卖!”

支书说,“如果不卖也可以,这个丧事开销就由你家出,行不?”

“就是没镯子,也该我家出!”吴自恒接过话茬“吴中奇是我二爷,我们家该出!”

“你个短阳寿死的,这里哪轮得到你个杂种说话!你说的轻巧,我们家出?我们家有钱吗?”陈娟劈头盖脸对着吴自恒就是两个耳刮子“莫说没钱,就是有钱,也轮不到我们家出,你二爷是五保户,有政府……

“奶奶!你不能打我爸爸,我爸爸说的对!我的二太爷,该我们管!”陈娟的小孙子看到奶奶在打爸爸,拉着想发飙的爸爸就往一边跑,“二太爷你不管,也不让爸爸管,你老了,我也不让爸爸管你!哼!”

“好了!闹什么闹!把小孩子都教坏了,不嫌丢人?”支书看不下去了,就把那两个手镯往桌子上一摆,“镯子就在这,你是直系亲属,决定权优先,要么给钱让吴中奇老爷子入土为安,要么就现在安排人把镯子带到十堰金店去卖了,把镯子钱拿来做安葬费!”

“镯子不能卖!安葬费没有!什么政府?连五保户都不负责安葬?我要去乡政府告你们!”陈娟想抢那镯子,却被吴家另一个老人家给下了先手。

“政府?你还敢找政府?要不要把公安的找来问问,吴中奇老爷子是咋死的?”支书发火了,狠狠地拍了一下桌子,“这个账,有的是机会和你算!”

陈娟这才消停了,第二天,一大早,支书和吴家两个老前辈一起到镇上坐车到十堰金店卖镯子,却遇到了民政办事的九哥,九哥开车载他们到十堰金店,两个镯子共156克,金店只给两万三,九哥说他买,他给三万,支书听了也蛮高兴,就找来笔纸,当着吴家两个老前辈的面立了字据,画押成交了。还好有字据,后面这两个镯子因为是晚清的,被九哥带到北京拍卖了六百多万,陈娟听说了,又上门哭闹,九哥气不过,直接把七叔老两口接到北京住了,陈娟就借口霸占了七叔家的老屋。当然,这是后话。

下午支书就带人从县城买了棺材、酒水、蔬菜、肉类、寿衣什么的,陈娟嚷嚷着要收礼金,却没想到村里的人都来了,却没有一个带礼金的,带的都是和礼金差不多钱的鞭炮、火纸、花圈什么的,一晚上,礼金就收了六十块钱。气的陈娟疯疯癫癫的胡言乱语,大家也都懒得理会。

葬完吴中奇,山娃就开始发高烧,一天到晚说胡话,打退烧针也不见效。

第三天,明老太提着只老公鸡过来找山娃,见面就开始责怪山娃,“你个杂种,真是个球型,当时我问你,过阴时,有没有答应阴人什么事,你个狗日的说没有,前天差点要了你狗日的小命!”

“我……我哪还记得?”山娃想争辩!“真没有答应过谁啊?”

“狗日的,我问你,你答应过年初死的那个吴永明什么事了没有?”明老太倒也直接。

“他啊?答应过,答应过帮他在坟前修个水坑!”山娃一下子想起来了,“他说他喝不到干净的水……

“我就说嘛!怪不得清水喷不醒你狗日的,吴永明喜欢清水,怕盐水!”明老太若有所思“那个疯子来镇上十来年了吧,他咋知道吴永明怕盐水的?这疯子啥来头?”

“就是一个疯子,我观察了好多次了,有点像我二师兄,但只是像,根本就不是,看不出他的命格,猜不到!”山娃爸接过话茬“不过他突然跑村里来,有点不太正常,上一次来,是我们刘家大太爷过世,他跑茔地悄悄地把方向桩拔了,换了个方向,后来才知道,那风水先生是个骗子,如果不换方向,开出来的茔会撞白煞!老太爷下葬当天就可能出事,轻则重伤,重则亡命!”

“除了这,山娃,还有啥?”明老太生怕自己听漏了什么“孙子,你可莫再瞒我了,这样折腾会死人的!”

“还有五奶奶,她让我给九哥带话……”山娃想起来了,是的,还有五奶奶“她让九哥赚到钱了,要多做善事。”

“这个你有空了,就和你九哥说说,答应到的事,一定要做到,阴人记性比我们好,你说了没做,他就会一直纠缠你!”明老太煞有其事的说。

明老太约了吴永明的侄子一起把老公鸡带到吴永明坟前杀了,用鸡血在坟前画了个小方框,让山娃用锄把一尺三寸长的袖珍锄头沿着鸡血线开始挖坑,挖的长二尺一寸,宽一尺四寸,深七寸,挖完了,山娃又在坟前烧了一大筐纸钱,才算了事。

晚上回到家里,又按明老太的指引,在晒场上用柴火灰东西南北围了四个圈,在每个圈里烧了些火纸,喝了一大碗姜茶,下半夜时出了一身汗,烧也退了。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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