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简介：
山人，原名汪晨辉，1985年生于湖北郧西，读书时比较喜欢述事类文学创作，后来因为各种原因，不得不辍学，先后经历了家庭变故、辍学、流浪、传销、打工、创业等一系列事情，步入而立，又开始研习佛、儒、道等百家学说，终不得其精髓，但也受益匪浅。现在静下心来，回忆那些曾经，感慨万千，只想用手中这支拙笔，向大家讲述那个小山村曾经的那些事。
第二十八章 关山牌
“过路费”的事总算平息了，这消息也一传十十传百传开了，大家都说山娃太傻，现在农村就是租一亩地也不过一百五十块钱，就是把那条路两边的地全部租过来种草放羊也花不了那么多钱。也有人指责“老包”那些人不地道，这竹杠敲的很缺德。还有一些听说能赔钱，跑到路边去准备开荒，反正开出来就有钱收。
山娃却真没把这事儿当回事，也许太忙了，山上的羊已经放不过来了，又让吴家大表伯帮忙请了两个人来放，山娃就在家里做小羊羔护理，平均差不多每周都有两窝小羊羔出生，小羊羔至少也要满月了才能跟羊群上山，不然羊太多了，羊羔找不到奶吃。面包虫倒是好养，把握好产卵期，定期加入发酵好的羊粪，每天把含虫的羊粪用大漏筛筛一下，就把成虫分离出来，直接送到养鸡场就是。鸡蛋和肉鸡都是十堰的大酒店上门订购的，这些个酒店还多亏了山娃在十堰请的养鸡师傅介绍，原来这个养鸡师傅在十堰鲍峡也有自己的养鸡场，后面因为各种原因，被迫转让了。山娃觉得这个师傅不简单，就提出和他合伙经营，利润共享，没想到那师傅一口拒绝了，山娃就主动把师傅的工资加了三百。
又入冬了，山娃正灰头灰脸的在草料加工厂里碎饲料，三嫂子跑进来喊了好几声，山娃都没有听到，三嫂子跑跟前把粉碎机关了，山娃才知道，养鸡场出事了！
山娃到养鸡场时，养鸡场边上的吊脚楼下已经围了一大圈人，养鸡的齐师傅光着个膀子穿着个短裤坐在吊脚楼的楼梯上，嘴角还有血迹，看样子被打过了。
“狗日的山娃，你看你请的什么工？”吴永州看到山娃来了，抓过山娃就开骂。
“表伯，咋回事我都不晓得，你骂骂个球！”山娃已经掌握了村里人吃软怕硬的特点，先发起脾气，“敬你一声：表伯，你莫不知好歹，要再骂骂咧咧，我还不伺候了！”
“好！你狗……你刘老板牛逼了，这事儿今儿要不给个说法，我一把火烧了你的养鸡场！”吴永州还想骂人，骂到一半硬给咽了回去。
“到底咋回事嘛？是不是打架了？”山娃走到前面问齐师傅，齐师傅没搭话，只是把头往两腿里埋的更深了，山娃把一边地上的外套捡起来，弹了弹上面的土，给齐师傅披上，并安排人赶紧去找支书，毕竟干部就是干部！“这么冷的天，就不怕冻坏喽！三嫂子，你去找支书过来，就说我这儿要出人命了！”
“这到底是咋回事嘛？齐师傅一直在我这窝棚里干活，连门都没有出过，咋就招惹到你们了？我刘海山把话放这儿了，如果说你们欺生！我刘海山就让……”山娃看了看这些看热闹的，大家都好像特别忌讳地避开了山娃的目光。
“关他球事！这事是我做下的！要找事！冲老娘来！”吊脚楼里传出一个女人的声音打断了山娃的话，“吴永州，你爱咋咋的！”
“你个不要脸的婆娘，还敢说话！”吴永州骂着娘要上吊脚楼去打人，被齐师傅拦下了。吴永州也不客气，顺势就给了齐师傅两巴掌，齐师傅也没躲，山娃这才看到吊脚楼里的是吴永州的儿媳妇儿，比四哥结婚早两年，名字好像叫李婷婷，听说和四嫂子同年的，只是大些月份，今年也是二十七岁，只是结婚到现在也没有为吴家生下一男半女。这李婷婷下身穿着个棉裤，上身却是一件薄薄的睡衣，睡衣的扣子还只扣了肚子上的一颗，白花花的胸脯子特别刺眼，头发乱蓬蓬的。
“婷婷！你不能这样！”李婷婷的丈夫吴顺豪哭着往吊脚楼上爬，刚到门口，被李婷婷一脚给踹下来了。
“你个短阳寿的，你敢这样打我们家豪豪！老娘跟你把命拼了……今儿……我不活了！”吴顺豪的妈扯着嗓子鬼嚎起来，撸起袖子要扑上去和这李婷婷拼命。
山娃也懒得啰嗦，提住吴顺豪母亲的袄子，硬生生的把她给楼梯上丢了下来，“你们想干什么？想杀人啊？这是我的地方，要死，回你家死去！”
吴顺豪母亲见没人帮腔，一屁股坐在地上，又捶头又蹬腿的哭闹起来，三嫂子回来说这支书和村长都去乡上开会了，要晚上才能回来，看来，这事还非得山娃自己处理。
“李婷婷，你说说，你咋跑齐师傅的窝棚来了？”山娃还是不明白这事是怎么起来的，觉得问齐师傅已经不可能了，只能问李婷婷。
“我来睡觉！咋了？”李婷婷狠狠地瞪了一眼自己的老公公吴永州。
“啥？”山娃吓得差点从楼梯上掉下来，这他妈叫什么事啊？
“你看，这个臭不要脸的，还敢说！我老吴家的脸彻底的给丢干净了！啊……”吴顺豪的妈哭得更加凶了。
“我！李婷婷！来！齐！哥！屋！里！睡！觉！”李婷婷一字一顿的吼着，这下，所有人都听的清清楚楚了。大家开始交头接耳的议论起来。
“这也太不像话了，什么人啊，偷人被抓了现行还这么不知悔改……”
“就是啊！真是世风日下啊，恬不知耻！……”
“这是要把吴永州老表家逼死的节凑啊，这吴顺豪可是家里的独子……”
“吵吵什么？到底咋回事？”山娃吼了一嗓子，所有人才安静下来。
“没咋回事，就是我来齐哥这里睡觉，我伟大的老公公，把我们俩堵房间里了，还把我齐哥给打了！就这样！”李婷婷面无表情的说到。
“不是，你咋不在自家屋里睡觉，咋跑我养鸡场来睡了？”自从这个师傅来干活，山娃根本没见他出过养鸡场半步，咋就和吴家媳妇勾搭上了呢？再说，这齐师傅来这儿也不到八个月的时间啊，难道他们以前就认识？这也太不可思议了吧？
“我喜欢，咋地？”这李婷婷也真拉得下脸，“吴顺豪，我为啥跑这里睡觉，你还不晓得？要不要我说出来？让大家伙儿都听听？”
山娃一看，这吴顺豪脸都红到耳朵根了，低头不语。这里面有事啊，这种事还不是什么台面上的事，就和三嫂子一起把左右的人都支开了，把齐师傅和吴家一家子都约到齐师傅住的吊脚楼里坐下谈。
“表嫂子，你先说说吧，咋搞的这事？”山娃觉得问李婷婷可能最直接了。“你嫁过来也五六年了，平时也没听说过你和老表吵过架、红过脸啊？”
“是！是没红过脸，可是你知道我这些年是咋过的不？”李婷婷终于忍不住哭了起来，吴顺豪母亲狠狠地踢了呆若木鸡的吴顺豪一脚，吴顺豪才慢腾腾的走过来安慰李婷婷，不过被李婷婷推开了，“我嫁的这个吴顺豪，他根本就不是个男人！”
“啥叫不是男人？说明白点，你咋又跑我师傅这里来了？”山娃毕竟没结过婚，对李婷婷这些含蓄的说辞自然听不明白。
“我命苦！我不想说了！说了你也不明白！你也帮不了我！”李婷婷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好像要把这八年的委屈全部哭出来似的。
“你个狐狸精，臭不要脸的！你今天不把话说清楚，老娘这条命就是你的！”吴顺豪母亲忍不住又开骂了。
“骂又有个鸟用，这事既然出来了，咱们就得解决，你能骂出个啥？”山娃很讨厌这种撒泼的女人，不耐烦的说“要是再骂一句，你们都给我滚出去，爱咋闹，就咋闹！就知道图个嘴快活！”
“说清楚是不？好！你不要这张脸，我也不要了！”李婷婷直愣愣的瞪着吴永州，“你倒是说说，你为什么会半夜往我房里进？”
“扯淡！没有的事！你莫血口喷人！”吴永州说话声音很小，基本上算默认了，本以为他老婆听到这儿，会大发雷霆，没想到，她听到这儿却像一个泄了气的皮球，刚才的泼全不见了。
“我来说吧！人都是自私的，谁也顾不上谁！吴顺豪，就是一个假男人！结婚一年多，都不能和我正常同房！”李婷婷指着正在往一边躲的吴顺豪。
“啥？啥叫同房？难道你俩没睡一起？”山娃愣头愣脑的打破砂锅问到底。
“我结婚八年多了，为什么一直没有孩子，就是因为吴顺豪不能同房！不信你们现在可以把他裤子脱下来看看，他那玩意儿还没有七八岁的小孩子的大！怎么同房？”李婷婷觉得既然说破了，就没必要在乎了“他就是一个假男人，结婚一年多了，我就去找他妈说要离婚，他妈求着我说：这事她早就知道的，离婚可以，只求我给他们吴家留下个一男半女，后面就有了他爸爸半夜往我屋里钻的事！前后进了四次，我都死活不肯，我也想早点离开这个家庭，但我更怕再生个孩子会不会也像吴顺豪一样，不男不女的，这事我要是有半句假话，不得好死！”
“那……那是你们的家事，我就不过问了！”山娃看到吴家一家三口那窘迫的样子，赶紧打个圆场“那，你咋又跑到我师傅这儿来了？”
“别打岔！我还没说完，今天我必须说完，不然我今天要是死了，别人就不知道我咋死的了！”李婷婷并没有依山娃的意思停下来，“八年！八年还有多！你知道人生又有多少个八年？我除了要每天晚上忍受别人无法忍受的寂寞，还要遭受村里人嚼舌头，都说我是个不会下蛋的母鸡，是扫把星，要让吴家绝后……可他们知道吗？我结婚八年了，我现在都还是个处女！我也是人，可谁又把我真正的当人看过？说我不下蛋，我也得有公鸡配种才行啊！你再问问我那老婆子，她是怎么给村里人说的？她说我年纪小、害羞、不敢同房！这都他妈的什么话！如果吴顺豪能行！我他妈当着全村人面同房都可以！就是我那老公公，他往我房里进，也是我那老婆子的主意！我的委屈！又跟谁说去？里外都是我的错！”
“两个月前，我还在抱有希望的按偏方去山上找蛇蜕，想着把吴顺豪的毛病给治好了，走到你家养鸡场这儿摔了一跤，脚也崴了，站都站不起来，是齐大哥把我扶起来的，帮我揉的脚，我觉得他人好，喜欢，后面我有事没事都来找他聊天，我知道他也是个苦命人，我就缠着他，算上今天，我来他窝棚都住了九天了，齐大哥也不曾碰我一下，他越这样，我就觉得他是好人，昨天我扯谎说回娘家，又跑来齐大哥这儿，今早他爸就带人把我们堵屋里了，还打了齐大哥，我……”
“臭不要脸的！”吴顺豪妈妈嘀咕了一句。
“你再说一遍！我们让村里人都来评评理！”李婷婷彻底火了，扯开嗓子喊人了，山娃赶快拦住，这毕竟不是什么好事。
“表伯，这事，你看咋处理？支书也不在，要不你们在这吃了晌午，晚上支书他们回来了再商量？反正不能打架哈，谁对谁错都不知道，你们就把我请来的师傅给打了，这也太不厚道了！”山娃听了个七七八八，但这事儿还真不知道怎么处理。
吴顺豪母亲要拉着李婷婷回去，李婷婷死活不干，山娃只能圆场让他们先回去，李婷婷就先跟三嫂子回去了，山娃觉得这事要找齐师傅好好聊聊。
这齐师傅，是郧县鲍峡人，九八年开始在十堰花果养鸡，因为技术过硬，诚信经营，口碑很不错，在2003年非典前夕，他的生意做到了年出栏肉鸡六万只，年出成品鸡蛋四十万枚，每年的纯收入超过二十万元，非典来了，响应政府号召，第一时间关闭了养鸡场，转行和别人合伙做南方的水果生意，因为把握不好季节差也没有可靠的货源，一开始就在亏，后面越亏越多，老婆就带着女儿离婚了，留下他一个人靠打零工还账，后面也是朋友推荐，才被山娃找到的，这齐师傅不抽烟不喝酒，就是喜欢哼河南坠子，而且唱的还不错。遇到李婷婷是那天下雨，在帮李婷婷揉脚的时候，两个人聊得特别投缘，也许是同病相怜吧！
山娃也不大会安慰人，还正在商量着等支书回来怎么说，吴家大院传来了吴永州老婆上吊自杀的消息，就一个多小时的时间，一个活生生的人就没了，山娃心里很不是滋味，正在窝棚里帮忙择菜的四嫂子反应快一点。
“齐师傅，你赶紧走！晚了就走不了了！吴家人现在还顾不上你，你赶紧走！”四嫂子让山娃赶快把齐师傅的工钱给结清了，山娃手里刚好还剩八九千，肯定比齐师傅工资要多，山娃也懒得算了，就一把塞给齐师傅，让他快点走！
“我走了，小李怎么办？她也是个苦命人！”齐师傅也没什么行李，就一个帆布背包，齐师傅这么一问，山娃才想起来在一边哭睡着了李婷婷。
“你想带她一起走？那怕不行！等一下吴家肯定会来要人的！你先走吧！”山娃知道农村人的那一套，李婷婷肯定不能跟他一起走，再说了，齐师傅自己走不走得掉还是一回事，毕竟人家吴家死人了。
“那我也不走，我走了，就更加说不清了！要走一起走！”齐师傅平时话不多，没想到此时却这么拧巴。
“齐大哥，你走吧，这事跟你没啥关系！”李婷婷不知道啥时候醒了，说话还带着哭腔。
山娃不知道是被感动了，还是急了，把齐师傅往门外一推，“你俩一起走，这儿的事，我来处理！我送你俩走，怕你俩走不了！”
“这……”齐师傅还想说什么，被山娃打断，只好和李婷婷背着个背包就上路了。
“老板儿，有两个事，你要记一下，第一个，就是养鸡场平时咋养的，每天该干啥，怎么干，我都写在一个小本子上了，那个小本子就在我睡觉的床头夹着，你照做的话，绝对不用再请师傅！”齐师傅一边走一边说“第二件事，你已经把生意做这么大了，你得有自己的品牌或者说商标！没有品牌、商标你就没有竞争力！很容易被同行吞并掉！”
“商标？你是师傅，帮忙想一个吧！我都没搞过这些！”山娃这倒是实话。
“你随便起个名字就是了，主要是让别人一听说这个名字，就能记住你，这样才能让消费者帮你打广告！就像现在的脑白金一样，脑白金就是一个商标而已，这个你自己想吧！如果能去工商局注册一下，就更好了！”
“哎！那就取个商标叫“关山”吧，王勃的《滕王阁序》里说：关山难越，谁悲失路之人！现在我们俩的状况却是：关山难越，尽是失路之人！就叫“关山”吧，和咱们这个“关门山”就差一个字，刚好，想关住山来困住我这条龙！没门！哈哈哈哈！”山娃自嘲的大笑起来！
送走了齐师傅，刚到家，支书也赶回来了，吴永州的大舅子、小舅子、大姨子、小姨子、老丈人、丈母娘都来了，把山娃养鸡场的吊脚楼给围了起来，非吵着让山娃把齐师傅和李婷婷交出来，不然就要山娃来偿命！
山娃早见过这种场面，还在读初中的时候，本门的一个叔叔和别人有染，那家的男主人气不过，喝药死了，也这么闹过！山娃想发飙，却被支书拦了下来，支书说他来处理！
支书把派出所的公安叫来了，山娃如实的汇报了今天发生的事，在说到李婷婷守活寡八年多时，吴家一看李婷婷已经跑了，就死活不认账了，山娃气的胃痛。
最后不知道哪个围观的不嫌事大，说了句：“是真是假，把豪娃子拉医院验一下不就知道了么？”很多人都开始附和着要吴顺豪去医院验身，吴家一下子下不来台了。只得硬着头皮去验身，结果是，吴顺豪是传说中的阴阳人，就是说其实他是个女的，只不过长了男人的生殖器，这下好了，吴顺豪本来就比较内向，这样一闹，更加不吃不喝了，吴永州还得天天安排个人看着他，怕他寻短见。
吴永州老婆的娘家人一口咬定，是山娃把李婷婷拐走了，天天来闹，支书只能再把派出所的调解员叫来，让山娃按人头点，一个人给了三百块钱车旅费，才能了事，那娘家人一听说按人头点，把在上学的、杵拐的、还不会说话的都搬了过来，甚至连没有亲戚关系的邻居都叫来了，足足一百多人，山娃自然不干，最后又调解成，直系五代以内的，每人五百，其他的每人五十。就这样，也足足干掉了山娃八九千大洋。
山娃气得喝了两天闷酒，四嫂子和三嫂子天天跑来给山娃做思想工作，说什么农村人就是这样什么的云云。
山娃忽然觉得自己取的那个“关山”的商标太他妈贴切了！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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