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简介：
山人，原名汪晨辉，1985年生于湖北郧西，读书时喜欢述事类文学创作。因为各种原因，不得不辍学，先后经历了家庭变故、辍学、流浪、传销、打工、创业等一系列事情。步入而立，开始研习佛、儒、道等百家学说，终不得其精髓，却也受益匪浅。现在静下心来，回忆那些曾经，感慨万千，只想用手中这支拙笔，向大家讲述那个小山村曾经的那些事。
第三十二章 连环套
过年的时候，四嫂子说要约山娃一家去他们家过年，六妈却说山娃有自己的爷爷奶奶要陪，这样来陪他们家过年说不过去。三嫂子大大咧咧的说，她不怕别人嚼舌头，那大家都来他家过年或者都去三爷爷家过年！
团圆饭是在三爷爷家吃的，三爷爷孤苦伶仃了一辈子，一下子来了这么多晚辈陪他过年，他高兴的像个孩子，这个常年不见有人登门的小院，突然间热闹了起来。山娃因为谭二狗的事，心里一直不痛快，就把春节放的烟花全部搬到院里，一口气放了个精光。大家都看到山娃有心事，三爷爷把山娃拉到火炉边上，给山娃上起了政治课。
“人，这一辈子都是输给了计较，我和你五奶奶计较了一辈子，她活着的时候，我就想着，怎样和她斗到底，她突然间死了，我却不知道我为啥活着了！一辈子最多一百年，你五奶奶活了七十多，嫁到刘家五十多年，我和她斗了四十多年，结果呢？她跑到狍子坡一躺，啥烦恼都没了！我还得在这村里熬着！想想全是不值啊！”三爷爷声音无比沧桑，仿佛在做他的人生总结，“你说，人如果不那么计较，这不就是孔子所说的大同了？那该是多么安逸的生活……可惜，明白的人都是黄土埋到头顶的人，不过还有好多人，到死都不一定明白这个理！”
山娃听得云里雾里的，自己还真不怎么计较，这世界并不是一个两个人的事，自己不计较，可不代表其他人都不计较！再转念一想，如果人真的什么都不计较了，那可能就真的像三爷爷现在一样，不知道为啥活着了！
年过的很开心，山娃要照顾养鸡场和羊，也没时间和村里的年轻人一起耍。大年初六一大早，谭振却嬉皮笑脸的提了大两包东西来山娃家串门，山娃也没多想，觉得如果人家能主动化干戈为玉帛，那就是好事，还想着让三嫂子帮忙准备点东西回访一下，这谭振却说啥都不同意，说正月十二那天，十堰有个酒店的采购经理过生日，牵线让山娃去谈谈鸡的销售合同，如果谈成了，到时候给他拿点回扣就好。山娃也没多想，觉得这是好事，也没问支书和三嫂子他们，就答应了下来。
正月十一晚上，这谭振就跑来把山娃约走了，说明天一大早就要到那经理的老家谷城去，所以要今晚就赶到十堰。山娃本来想把这事给四嫂子说一声的，谭振催的太急，也没来得及说，就找了件稍微像点样的衣服，就匆匆忙忙的上了谭振的摩托车。
到十堰已经是晚上十点多，十堰到处都还在过春节，划旱船的、玩龙灯的、放烟花的、唱花鼓的……好不热闹，谭振在六堰广场后面给山娃找了家旅馆，倒也还算干净，两个人在外面吃了酸桨面和火烧馍，就回到旅店休息，山娃看到这旅店有热水，就想舒舒服服洗个澡，刚洗到一半，谭振来敲门，领了个二十七八的女孩来敲门，“山娃……刘老板，咱们好不容易出来一趟，就得开心开心，我给你找了个姑娘，钱我已经付过了，如果咱们这次生意没谈成，就算我请你的，如果谈成了，那这钱你可得给我报销哈！我也叫了一个，我这个，你也得给我报销！”谭振说着，从背后又拉出一个也是二十多岁的女孩子“两个，咱们一人一个，要不，你先选一下？”
山娃澡刚洗了一半，站门口给风一吹，冷的直哆嗦，还想问啥意思时，谭振一把将前面那个女孩推到山娃房间里了，“刘老板，这都是包夜的，随便玩儿！我就不打扰了哈！我两个去看灯了！你可悠着点腰哈！别明天走路还要扶墙！……”谭振不等山娃搭话，就搂着另外一个女孩的腰，还在那女孩脖子上狠狠地亲了一口，两个人就下楼去了。
山娃不知道是啥意思，本来想把身上的澡泥好好搓一搓的，也没了心思，赶紧穿好衣服从卫生间出来，那女孩齐耳短发，脸上还有个已经快好的青春痘，猛一看，就像高中时的同学，“咳！姑娘，咋称呼？”山娃看那女孩蛮拘谨的，就先问话了，其实山娃也很拘谨，特别是在十堰，很多人都讲普通话，山娃却从来没有讲过普通话，就凭印象讲着无比生板的普通话，自己都听着别扭。
“我们干这个的，不能告诉你名字？”那姑娘好像也很害羞，不过好在能听懂山娃的普通话。
“你们干哪个的？神神秘秘的！”山娃听这么一说，痞子的性子又上来了“不会是什么特务吧？你说明白喽！我可是当过特种兵的！”
“老板……你不经常出来玩么？我们是做小姐的！刚才那位老板已经给过钱了……今晚我就在这陪你……”那姑娘一边说一边要解衣服。
“别！……别！好好的，脱么子衣服？什么小姐？陪我干什么？”山娃赶紧拦住“姑娘，你先把话说明白吧！”
“我说，你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那女孩有点生气了。
“我？真不懂！”山娃这是实话。
“我们做小姐的，就是做鸡的！我来这儿陪你，就是陪你睡觉！明白了没！无聊！”那女孩的脾气还真不小。
“哦！明白了！那你走吧！看你也挺不容易的，我这儿给你几十块钱去搭车吧，大过年的，早点回去过年！”山娃听别人说过，在外面做鸡的，都是一身病，有梅毒、艾滋什么的，那可不是闹着玩的，再说了，现在自己已经有喜欢的人了，怎么能还没开始就有背叛？“走吧！我不会告诉那个老板的，早点回去！”
“啊？我这样子，如果给我老板知道了，会挨打的！……”那女孩没想到山娃会这么说“老板，我刚才不该对你发脾气，我错了……”
“啥跟啥啊？赶紧回去吧！我不说，没人知道！我对天发誓，我坚决不说！行了吧！”山娃做了发誓的样子，然后把女孩往门外推“年纪轻轻的，早点找个正经事干！赶紧走吧！”
“老板，那你可得说话算数哈！谢谢老板！”那女孩提着自己的一个小提包，就出了门。
“姑娘，老家哪儿的？”山娃觉得这女孩特别漂亮，只是身上有一种很难闻的香水味。
“很重要吗？是不是反悔了？”那女孩好像特别警惕。
“没啥，随便问问，不想说，就走吧！”山娃准备关门。
“重庆南充的！谢谢老板！新年快乐！”那女孩匆匆忙忙的下了楼。
山娃回到房间，无聊的打开电视机，看着猪年的春节晚会重播，刚看了两个多小时，大概刚过零点，突然传来砰砰砰的砸门声，把山娃吓了一跳，还以为外面失火了，一轱辘爬起来，提溜个盆子就往外冲，刚一开门，就被几个穿警服的给按在地上。山娃想挣扎，却被按的死死的，其中一个带头的警察亮了一下警官证，就带着另外两个警察把山娃的屋里搜了的底朝天，然后才把山娃放了。山娃很不爽，就要追上去问个所以然，那带头的冷冷的说了句：“我们是市局扫黄的！”
警察刚走，谭振就一身酒味出现了，一看到山娃，先是愣了一下，然后一把把山娃搂住“兄弟！你吓死我了，刚才在街上喝酒，听说警察来这边扫黄了，吓的我连酒都没喝完，赶快跑回来给你报信，到门口就见警察已经把大门都堵了，我上不来啊……你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山娃总觉得这事没那么简单，但又找不到哪里不对，想了半天也没有头绪，索性就懒得想了，蒙头睡到第二天早上谭振来敲门。
第二天谭振的战友开着车载着山娃在十堰转了大半天，中午在一家酒店里陪一个自称是某酒店采购经理的人，吃了个饭就散去了，从头到尾都没有谈采购合同的事，山娃私底下问谭振怎么回事，谭振很生气的说山娃不懂事，大过年的哪有谈生意空着手的，人家是大公司的采购经理，最少也得给个万把块钱的红包才行！
山娃一听就来气了，这八字还没有一撇，就开口要一万，别说自己随身没有带那么多钱，就是带了，也不会给！山娃气不过，自己跑去把饭钱结了，就喊着谭振回家，毕竟家里还有那么多鸡、羊要照顾。
谭振却不紧不慢的带着山娃在十堰一直逛到下午三点多，才搭班车回家，回到凤栖村已经是晚上七点多了。
刚到家，就看到家里围了一屋子人，支书、三嫂子、四嫂子、山娃父母、吴家大表伯……，这些人都不说话，山娃还以为是羊舍或者养鸡场出事了，赶紧找三嫂子问话。
“问个屁！啥事都没有！你呀你！刘十三，你跑哪去了？一天一夜的？”三嫂子明显不想和山娃说话，故意把头扭到一边去了。
“到底咋了嘛？四嫂子，你说说？咋回事？”山娃问谁，谁都不搭理，只能问四嫂子。
“今天早上，十堰电视台和一大帮外地浙商来村子里了，采访了谭二狗家！”四嫂子又变得像三年前一样平静了，这种平静让山娃感到后背发凉，“本来是找你的，却一天都找不到你人！”
“采访就采访，多大个事！”山娃还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电视台和浙商都是来找'关山’羊和'关山’鸡的，去年那个浙商回去帮你做了很大的宣传，人家浙江当地的一个商会就马上组织人来我们这儿考查！带来了五十多万的饲养合同！而且还只是预定，就是保守是五十万！预计实际量可以达到一百万以上！电视台来了，浙商也来了，村长直接把他们全部带到谭二狗家里，说谭二狗就是真正的'关山’羊饲养人和商标持有人，并且别人在去年腊月就办理了'关山’牌的营业执照，并成立了'关山’畜牧养殖有限公司，谭彪是法人代表，谭二狗怕邻居说漏了嘴，昨天晚上就承诺：如果合同签成了，元宵节前把大家的欠款全部还清，几家不欠钱的，谭二狗就给了每家百十块钱封口费！等下午放庆功鞭炮时，我们才知道，我们去现场和电视台说明情况时，电视台说除非山娃能亲自站出来说话，不然他们也帮不了忙！就这样，看着几十万的合同被谭二狗签了去！”
“不用再说了，我都知道了！我是上了他们的当！”山娃狠狠地在桌子上砸了一拳，手都震出血来了，“什么他妈的狗屁采购经理，只不过是想把老子骗到外地去！操！”
“发火有什么用？合同在人家手上了，定金什么的人家也收了，现在不是抱怨的时候，是想办法解决问题的时候！”四嫂子心痛地望了望山娃正在流血的手。
“我就不明白了，浙商不知道我，那个大金牙应该知道啊？他没来？”山娃想起来大金牙了，别人不认识他，大金牙应该认识啊。
“大金牙没来，来了就没有这么多麻烦了！”四嫂子想找东西给山娃包手，但看到一边坐着的山娃妈，就没动身子，“不过这么大额度的订单，也不是什么好事，这毛蜡河根本养不出那么多羊，到时候合同违约，可能更麻烦！”
山娃知道这是四嫂子在故意安慰自己，让自己好下台阶，“我就奇了怪了，电视台要来，谭振是怎么知道的？他个狗日的昨天晚上就把我诓到十堰去了！”
“那还不简单？他姑父是谁啊？九爷啊！九爷又是谁？村长啊！电视台来村里采访，乡上肯定在一个星期前就通知到村长了，要村长准备好接待工作！村长知道了，他谭振能不知道？”三嫂子开始分析起来，“村长的话，在咱这村，就是最权威的，他一说，乡上陪同的干事不质疑，这就是真的了，电视台肯定相信他，不然这电视台也不会在支书带我们去理论时，还是听村长的！村长肯定没少给那些人好处！说什么都晚了！十三啊十三，你终于马失前蹄了吧，唉！你说你，去哪儿干啥咋就不知会大伙一声呢？”
“又是狗日的刘昌宗！我操他十八代祖宗！”山娃使劲的攥着拳头，刚才伤口的血马上就像眼泪一样淌了下来，滴在地上的灰里，马上变成一个个小灰球儿。
“又犯混，他往上不用十八代，往上七八代就和你一个祖宗了！”四嫂子也没给山娃面子“老子都说过：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这看上去的好事，到最后，指不定会是啥结果呢！”
“四嫂子说的太对了，这就跟打仗一样，不怕输，就怕投降！别人还没开火，自己先缴械了！”坐最里面的支书发话了，“别人怎么做，是别人的事，做好做坏都是别人的事，做好了，我们不能妒忌，做坏了，我们也不能嘲笑！”
“不能嘲笑？妈的，他抢了我的生意，要是还搞砸了，我绝对要放一天一夜的炮仗！我……”山娃真恨不得现在就提溜把斧子去村长家来个快意恩仇！
“谭家的风水没有这个财运！这生意他还真做不成！”一直没有说话的山娃爸，一本正经的说道。
“你就拉倒吧！你要真会算，你就没算到今天有贵客驾到，而我昨天就会外出？”山娃正有气没地方撒呢，这时候觉得父亲说这个话特别的讽刺。
“算到了！我们家也没这个风水，至少现在还没有！所以我知道你要出去，我才没拦你！注定的！……注定的！就像你四嫂子说的一样，这未必是什么坏事！”山娃爸的这几句话差点没把山娃给呛死。
“啥？你早就知道？唬谁呢？”山娃又想哭又想笑，五十万的订单，山娃想了多少年的事，竟然被父亲说现在还没有这个财运！
“是的，我还算到了，你昨天晚上差点有牢狱之灾！今天山娃还差点要破大财！不过最后就破了两三百块钱！对不？”山娃爸性格也蛮较真的，最见不得别人说他技不如人。
“好像还真有这么回事！我也觉得奇怪，我把所有的事情说出来，大家一起分析分析，看看这事是不是别人的套！下次我也好长点记性！”于是山娃就把昨天晚上到今天中午的事一字不漏的说了，当然，问那个姑娘老家何处，和给那个姑娘车费的事就没说了。
“还是我来分析吧！”山娃爸觉得又到了自己展示的时候了“那个女孩子的事，肯定是别人故意套你的，大过年的，警察就不过年了？肯定是有人举报了，才去抓你的，我估计警察就查了你一个人的房间！至于那个采购经理，肯定是假的，如果你给了那一万块，后来肯定找不到人，到那时候，谭什么玩意儿？哦，谭振，他肯定也会说是别人介绍他认识的，他也不真正认识这个人，他们故意溜达到下午三四点才回来，就是怕电视台还没走，你就回来了！这就是一个连环套啊！也算计中计！在第一个大的计划中，加了两个小计谋！其实也是怕大计划不成功，如果你在旅店被抓了，他们就省事了，一举多得，你在村里的名声就臭了！生意自然就做不下去了！第二个，就是想骗你一点钱！”
“哈哈！说的好像真的！搞得好像在写小说一样！他有这脑子，还愁生意做不大？”山娃听的直想笑。
“不是每一个人的脑子都放在正事上的！”山娃爸又开启了教育模式“你可千万别学他！损阴德！……”
“八叔说的对！咱们的聪明得用在正道上！”四嫂子知道山娃最烦父亲的喋喋不休，赶紧打个圆场。
“连环套！……连环套！好！……好啊！这样的对手才有点意思！”山娃喃喃道，心里却一百个不是滋味。
屋外，村长家的烟花正“嘭”“嘭”“嘭”的忙着庆功！五颜六色的焰火照亮了整个村房大院，山娃想说点什么，憋的满脸通红，也没憋出一个字来。桃花开了！是野桃花！寒风带来了淡淡的野桃花香，不经意还闻不到！
四哥走了七个年头了！小泽信也六岁多了！自己也不再是轻狂少年了！毕竟长了这么大一脸络腮胡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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