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第27期总第27期
作者：刘国星
巴林部和科尔沁部的事像团麻，是乱麻。扯扯拉拉的，几辈子人都摘捡不清楚。
今天侵占草场了，明日私吞肥羊了……杂七杂八的，无头无绪，而且弄不好还会流血见红。巴林部和科尔沁部相邻着，牛马羊驼没有部族观念，草都是长生天赐予的，可吃着吃着，就越过界，牧人就不干了。
找巴林王和科尔沁王评理，巴林王和科尔沁王面上嘻嘻哈哈称兄道弟，心里却连一根草一根羊毛也都要理理清楚的。最后的最后呢，两部之间划下一条草场，做为缓冲带。春夏冬三季，两家都不去放牧，而秋季牧草成熟后，要赛马，谁家胜了，就归其享用。有了这条缓冲带呢，牛马羊驼早早就收住嘴脚，总算平复了两部的纠纷。对呀，有种，赛马场上见！
草原赛马，讲究大焉。有按口齿分的，有按步态分的，还有公马赛。按口齿分呢，就是按年龄。二岁、三岁、四岁和成马赛。赛前场边会有人扒开马的嘴巴，瞧清楚口齿，这就像现在的运动员，年龄跟技艺的成熟是相辅相成的。错了，就不公平了。按步态分呢，有走马赛和跑马赛。
走马是指马用交叉步态跑动，总有一只蹄子与地面接触，骑手身形不动，如在草海张帆行船，马就要在这一种步态下，比速度。跑马赛呢，就是在步态上没有要求，只追求速度。有走马，也有四蹄腾空的蹦子马。
相传，马在草地奔跑，会溅起蹄花，千里马的蹄花必定是一十三朵。公马赛就是没有阉割的儿马子，性子野，速度快，能追风驾雾的。对骑手当然也有严格要求，一要骑术精；二是年龄上，大多是六至八岁的小小子。他们身子轻，有效地减轻了马的负重，赛马时身穿彩色绸衫，不时以“哄咕”之声焕发马的精神，令马和人都血脉贲张，欲一展身手。
多少年了，巴林部和科尔沁部选择的都是公马赛，把马的雄风和部落的气质都展露的淋漓尽致。当然，结果也是各有胜负的。
今年却有所不同，原因是巴林部遭了洪灾，冲走了许多的牛马羊驼，部族的日子艰难起来。科尔沁部的谋士就向科尔沁王献计，欲吞掉巴林部！科尔沁王用牙签提牙，戳点着讲了两点，嘿嘿，要有理由，要名正言顺，哈哈哈哈哈……
先是科尔沁的牛马羊驼不时地跑进隔离带去吃草了，巴林部的牧人与之理论，却劈头盖脸地挨了几鞭子。找巴林王诉苦，巴林王居然也抡了鞭子。巴林王暗令部众，要把眼珠蒙起来，把耳朵塞住，把心放在刀刃上，忍起来。于是那隔离带就俨然成了科尔沁部的草场，上面欢蹦乱跳的全是科尔沁部的牛羊。
而巴林部的畜群里即使个别调皮的牲畜误踏入那片草场，也会被科尔沁部杀掉吃肉的，巴林部的牧人只好赶起畜群远远避开去……
可有的事是躲不过的。赛马的前两天，科尔沁王派来使者，说今年要好好地赛一场，与巴林王叙叙旧，不醉不归。巴林王答应了。谋士问巴林王，何不退赛？巴林王说，那样科尔沁会说巴林部瞧不起他们，挑起争端。谋士点头，试探着问，那我们输？巴林王握拳坚定地说，要赢，要提提巴林部的士气，也好让科尔沁部有所收敛。谋士说，在科尔沁部划定的圈圈里，赢他，既提高了我们的士气，也让他没有借口可找。高，高！
赛马那天，秋高气爽。两部族聚集在罕山脚下，巴林王和科尔沁王又是拥抱，又是拍打肩膀子，仿佛是失散多年的至亲骨肉啦！酒过三巡，科尔沁王清清嗓子，面对场子喊：赛马！赛成马！早有马童牵过一匹红色的成马走进当场。巴林部叽叽喳喳，多年来都赛公马，咋成了赛成马？
巴林部的赛马是毕力格老汉和他六岁的孙子巴图驯养的，是一匹毛色闪亮的四岁黑公马。巴图这时也牵黑马进入当场。科尔沁王向下看了看，突然“啪”地摔碎杯子，科尔沁的勇士们也是刀出鞘、箭上弦，铁桶般围过来。科尔沁王责问，王兄，为何欺我？巴林王朗声大笑，王兄，何出此言？
科尔沁王说，你方公马和我方成马比赛，何言不欺？谋士欲趋前理论，巴林王一挥手，早有几个巴林部勇士，摁倒黑马，阉割下阳具……惊得科尔沁王泥塑样呆住。众勇士按定黑马，早有人把巴图扶上马背，巴林王喝一声，比赛开始！
“哄咕哄咕”红色马怒箭样冲出去，那黑马也起身冲了出去，身后带起一溜巨大的烟柱……众人再次惊呆了，千里马，千里马呀！黑马的蹄花竟粲然绽开了一十三朵……早把红马远远地甩在后面。
作孽啊！毕力格老汉泪流满面，他拉响马头琴，远望黑马背影，唱起长调，那长调动人心魄，可谁都没有听过。
巴林部获胜，部众欢腾。科尔沁王率领部众找个由子，告辞下山了。
巴林王咬着后槽牙说，跟我斗，阉割负痛，更能在瞬间逼出黑马的潜力！哼哼！
毕力格老汉和巴图抚摸黑马，一遍遍唱那支长调，声调悲凉，百转千回，响遏行云……众人心痛落泪——那黑马到达终点后不久，就因失血过多，死去了。
毕力格老汉说，死掉也好，要不它咋活啊？
风云聚散，草青草黄，草原的争斗早已烟消云散，倒是那支长调还在草原传唱。每当赛马时，草原人都要唱响它，那长调就叫《万马之首》。
投稿须知
联系客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