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脊贴连钱，银蹄白踏烟。
无人织锦韂，谁为铸金鞭。”
《马诗二十三》，李贺整整写了二十三首马诗，而且这还是有记载的，这在诗人中好像也是没有谁了。我们知道李贺的家境并不好，少年时喜欢骑驴去野游。估计是到了长安以后，见识了很多马。在当时，马是人的坐骑，甚至是人身份的象征，就像现代人的汽车。在我们前面点评过的李贺诗中，有两次出现马，一次是李贺骑马离开长安回故乡，《开愁歌》“衣如飞鹑马如狗”，李贺觉得自己很落魄，他当时骑的马可能也确实是不怎么样。还有一次，应该是他做“奉礼郎”的时候，和京城的朋友或者同僚去春游，《浩歌》“青毛骢马参差钱，娇春杨柳含缃烟。”在这里描写了三种马：“青毛马”，“青白马”还有“连钱骢”。这些马恐怕都是他朋友骑来的。后来李贺弃笔从戎，进入行伍，在那里也会见到很多马。李贺这第一首就从“连钱骢”说起了：
“龙脊贴连钱，银蹄白踏烟。”
字词典故 “龙脊”：龙的脊背。“连钱”：即“连钱骢cong1”，【《尔雅 释畜》“青骊li2驎lin2，驒tuo2” 郭璞 注：“色有深浅，班驳隐粼，今之连钱騘。”】百度百科里写“青骊驎驒”，少了一个逗号。也就是有一种马叫“连钱骢”，毛色青黑，并且一斑一斑的，像鳞甲，到后来，人们形容成像铜钱一样连着。（以前叫“驒”。）“银蹄”：银白色的马蹄。应该是钉上了银白色的马掌了。
赏析 李贺说，好一匹“连钱骢”，就像龙的脊背上贴上了相连的铜钱。当它撒开钉着银色马掌的四蹄奔跑起来的时候，足底一片白色，如同踏着云烟在飞奔。
“无人织锦韂，谁为铸金鞭。”
字词典故 “韂chan4”：小障泥，马鞍子下面垫的东西，垂在马背两旁可以挡泥土的。“锦”：华美，华丽的意思。
赏析 李贺说，无人能够织出配得上你的锦韂，谁又能为你铸造出一把相配的金鞭。
按李贺这么描写，似乎他看到的是一匹裸马，可能是在马场里看到的。
“龙脊贴连钱，银蹄白踏烟。
无人织锦韂，谁为铸金鞭。”
《马诗二》 李贺
“腊月草根甜，天街雪似盐。
未知口硬软，先拟蒺藜衔。”
《马诗二十三首》其二，来看原诗：
“腊月草根甜，天街雪似盐。”
字词典故 “腊月”：农历十二月又称为腊月，也称蜡月。在腊月期间的传统民俗活动很多。腊月是一年当中最冷的时候。“天街”：帝都的街市。这里应指长安的街道。
赏析 李贺说，马儿啊，这腊月的草根很甜吧？天朝的大街上，白雪皑皑，好似铺了一层盐。
“未知口硬软，先拟蒺藜衔。”
字词典故 “拟”：打算，准备。“蒺ji2藜li2”：一年生草本。茎平卧，无毛，披长柔毛或长硬毛。“衔”：马嚼子。（即马笼头套在马口内的部分。其衔铁是一根坚固的金属棍，由两个小铁环和两个小铁棍咬合在一起的物件。）在本诗中，还是含着嘴里的意思。
赏析 李贺说，不知道你吃到口里的是硬的还是软的，恐怕得准备先把带刺的蒺藜来衔。
在寒冷的腊月里，雪后的长安，李贺看着马儿吃草，关心着马的口味。腊月的草根确实是比较甜的，而雪似乎又给撒上了些盐，不知道你吃起来口感如何，硬了，还是软了，不过恐怕是会吃到带刺的蒺藜哦。李贺爱马，至于是否有所影射，不好说。
《马诗二》 李贺
“腊月草根甜，天街雪似盐。
未知口硬软，先拟蒺藜衔。”
《马诗三》 李贺
“忽忆周天子，驱车上玉山。
鸣驺辞凤苑，赤骥最承恩。”
《马诗二十三首》其三，来看原诗：
“忽忆周天子，驱车上玉山。”
字词典故 “周天子”：周穆王，西周第五位君主。“玉山”：西王母居住的群玉山。
赏析 李贺说，忽然想起周天子，他曾经驱赶着马车，登上了西王母居住的群玉山。
“鸣驺辞凤苑，赤骥最承恩。”
字词典故 “鸣驺zou1”：古代随从显贵出行，并传呼喝道地骑卒。“驺”，古代养马的人（兼管驾车）。“凤苑”：养马房。【《周礼 夏官 校人》：“天子十有二闲，马六种；邦国六闲，马四种；家四闲，马二种。”另，《新唐书 百官志二》：“武后 万岁通天 元年，置仗内六闲，一曰飞龙，二曰祥麟，三曰凤苑，四曰鹓yuan1鸾，五曰吉良，六曰六羣，亦号六厩。”】“闲”：马厩jiu4。“赤骥ji4”：火红色的马。【传说中周穆王驾车用的八匹骏马，传说能日行万里（一说三万里）。八马以毛色命名：赤骥，盗骊，白义，逾轮，山子，渠黄，华骝，绿耳。（见《穆天子传》卷一】
赏析 李贺说，随着驾车人的一声鸣叫，八骏马离开了西王母的马厩，在八马之中，“赤骥”是最受周天子恩宠的。
哈哈，从李贺的《马诗三》，我恍然大悟，李贺在长安是做“奉礼郎”的，从九品上，隶属于“太常寺”，以奉朝会祭祀之礼。而“太常寺”分管的部门可真不少，其中就有“典厩”，养马的，难怪李贺能看到那么多马匹，敢情是去同僚那里看到的。还有“太乐署”，让我们想起李贺《将进酒》里的“龙笛”，“鼍tuo2鼓”。“珍羞”，“良酝”，“掌酝”这些部门，让我们想到李贺诗中提到的“琉璃钟”，“烹龙炮凤”，还有那些美酒。我们在《将进酒》的赏析中说李贺吃香的喝辣的，看来一点都不过分，因为他就在那样的单位上班啊。还有《官街鼓》，都属于太常寺的管辖范围。我说呢，这李贺怎么写了那么多马诗，有这样的先天条件。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也是个弼马温。
《马诗三》 李贺
“忽忆周天子，驱车上玉山。
鸣驺辞凤苑，赤骥最承恩。”
《马诗四》 李贺
“此马非凡马，房星本是星。
向前敲瘦骨，犹自带铜声。 ”
《马诗二十三首》其四，来看原诗：
“此马非凡马，房星本是星。”
字词典故 “房星”：星宿xiu4名。即房宿，古时以之象征天马。（《晋书 天文志上》：“房四星......亦曰天驷，为天马，主车驾。”）白居易写过一首《八骏图》，其中有这样两句“至今此物世称珍，不知房星之精下为怪。八骏图，君莫爱。”也就是说，天马乃是“房星之精”下到凡间为怪。所以李贺这里“本是星”似乎是针对白居易的这个说法。
赏析 李贺说，这匹马可不是凡间之马，它是一匹天马，房星马。谁说它是下凡的怪，它本来就是天上的星。
李贺这里的意思是，这匹马是天马，是仙马，是天上房星的化身。另外，李贺这里的马，是不是指前一首的“赤骥”呢？可能吧。
“向前敲瘦骨，犹自带铜声。 ”
字词典故 “瘦骨”：谓马的肢体强壮而不肥。（唐 杜甫 《房兵曹胡马》诗：“胡马大宛名，锋稜leng2瘦骨成。”）“犹自”：尚自，尚且。“铜声”：敲击铜而发出的声响。
赏析 李贺说，它向前奔跑时，那一身健壮的瘦骨在向前不断地敲打着大地，飞奔而过后，人们尚能听见它自带的铜声在回响。
李贺的意思是，这匹马简直就是钢筋铜骨，所以敲打地面发出了铜的声音。这个“敲”字用得特别好，特别形象。马在奔跑时，马蹄确实就像是在敲打着地面。
《马诗四》 李贺
“此马非凡马，房星本是星。
向前敲瘦骨，犹自带铜声。 ”
《马诗五》 李贺
“大漠沙如雪，燕山月似钩。
何当金络脑，快走踏清秋。”
《马诗二十三首》其五，来看原诗：
“大漠沙如雪，燕山月似钩。”
字词典故与分析 “大漠沙如雪”：为什么大漠的沙会如雪呢？好像很少人解释清楚。事实上，这样的比喻，李贺并不是第一个。唐朝边塞诗人之一的“李益”在《夜上受降城闻笛》写道：“回乐峰前沙似雪，受降城外月如霜。”李贺在这里是秋季，还不到下雪的时候，所以是同样的情形，因为在夜里，借着一些月光，沙子晶莹，加上秋寒，沙地就像是雪地了。“燕山”：燕山不同时期的具体定位不同，现在是张家口到山海关。不过以前可能太行山的一部分在战国前也叫燕山。李贺当时是来到了山西的长治，跟随“郗士美”的军队，去攻打过河北的正定。所以这里的“燕山”甚至可以简单理解为燕地之山。
赏析 李贺说，夜色中的大漠，沙地就如同雪一般。燕山上的弯月好似一把锃zeng4亮的吴钩。
我把“钩”解释成吴钩，是因为李贺在《南园十三首》（其五）中写道：“男儿何不带吴钩， 收取关山五十州。”而他此时确实是去了。
“何当金络脑，快走踏清秋。”
字词典故 “何当”：何时，什么时候。“金络脑”：马络头。“走”：跑。
“清秋”：深秋，明净爽朗的秋天。
赏析 李贺说，什么时候我也当给你戴上金络脑，骑着你快速地奔跑在大漠上，踏着清爽的秋风。
《马诗五》 李贺
“大漠沙如雪，燕山月似钩。
何当金络脑，快走踏清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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