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家境破落,曾祖父再也不当“高村公子”,毅然上广东、过福建揩盐箩去了。曾祖母则带领郁文堂一帮妯娌、小姑子,或蒸烧酒,或卖烧酒,自食其力,其乐陶陶。
客家地区烧酒盛行,都是米烧,鲜有用高粱或大麦酿造的。高粱、大麦烧酒虽然口味粗猛,劲霸,却不如米烧爽口,甘洌。况且高村一带,罕有高粱、大麦种植。
“蒸酒磨豆腐,唔(不)敢逞师傅”。但凡客家妇女,都能酿酒,但要酿得一手好酒则不易。一要纯净而清甜的山泉水或井水,二要秘制的优质酒饼(酒曲)。郁文堂有好水,曾祖母娘家祖传的邱氏酒饼则名闻雩都、瑞金、会昌数十乡镇。因此,偌大的高村墟上,十几档卖烧酒的,唯有曾祖母的烧酒档卖得最好。一般的烧酒档,一个墟日顶多卖两瓮①,曾祖母她们却至少要卖四五瓮。
其时,高村河背一朱姓老秀才,每墟必往曾祖母的烧酒档喝酒,一喝就是两三斤,而且丝毫不醉。就一盘瓜子、一包纸烟帮酒,总爱拉了别的酒客一起,天南地北闲扯。兴致好的时候,还唱几段古文或说几段《薛仁贵征东征西》,又或与前来喝酒的高村妇娘对山歌。朱秀才也有喝醉的时候,那是因为对山歌输了,被妇娘们灌得脸红耳赤。这样的时刻,朱秀才非让曾祖母唱《瓜子仁》不可,否则他就要发酒疯,将酒桌掀翻,将酒碗摔破。曾祖母于是清清嗓子,唱道:
小妹住在大路边,大呀么大路边吔,一卖烧酒二卖烟。有钱来食酒啊,冇钱来食烟呀,小小生理要现钱。(哪相送格妹呀,都喂亲呀,都喂呀都呀),小小生理要现钱。②
一盘瓜子三十双,三呀么三十双吔,盘盘瓜子手中拈。左手拈一个啊,右手拈一双呀,汗巾包银手中藏。(哪相送格妹呀,都喂亲呀,都喂呀都呀),汗巾包银手中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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