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廊记忆

朱学东

 

昨天看了一张美图，关于树的，网友说是龙猫的实景图。

看到这种场景，虽身不能至，但心却万万分的向往之。

心向往之，而身不能至，幼时曾经经历的不下于龙猫通道的场景记忆，蓦然涌上心头。

虽然因为那时家境贫寒，我们没有能留下那美妙的时刻，但它却如此深刻地镌刻在心海里，脑袋中，不时浮现出来。

那是大雪之后的雪竹走廊，放在今天，也许会被视为人间幻境。

即便在过去，也只有大雪之后才能出现。

1，

我的故乡苏南地区，小时候冬天和初春经常下大雪。

一夜之后，遍地白茫茫的，路上和地里都是厚厚的积雪。

下雪之后，只有男孩子和狗最喜欢下雪天。

因为可以撒欢。

那时我们最大的爱好，不是堆雪球，而是渴望在寒冬白皑皑的早上，在路上留下自己的脚印。

大雪之后，树枝也常常被压地垂头丧气地低下了头。而，竹子，更是被压弯了腰。

竹子曾是是故乡最常见的东西，那时几乎家家户户都有。

故乡的竹子以淡竹、江竹、细竹为主。

但与粗大的毛竹相比，故乡的竹子是雅致精细的，粗的也不过胳膊一般，大多更细小些，但弹性很好，容易被压弯。

后来，故乡的化工厂多了起来，空气污染之下，竹子大规模消失了。那是后话。

我小学在朱家桥小学上学。从我家到朱家桥，大约不到2公里。

但一路过去，经过数个村子，几道河坎。

在朱家桥中桥村西，有一个很小的村子，名为中桥细（小）村上，只有几户人家。

村里人家也养了几条狗。

场前是一大片竹林，竹林南端，有一条路，路南边也是一小片竹林，竹林南侧是条小河。

一般我们上下学，都不喜欢走村上，而是喜欢走这条竹林间的小道。

大雪之后，过道两边的竹子都被雪压得弯下了腰。

于是，两边的竹子竹稍搭在了一起，路被挡住了。

因为两头小竹子也多，大雪压下后，路口也被堵住了。

我跟村里人去朱家桥小学，这时最喜欢做的事，就是拣根小竹棍或树棍，拍打竹子。

啪，一棍子下去，一根竹子弹了起来，雪花四散。

随着啪啪啪声不断，一根根竹子弹了起来。

因为雪大，越往里去，竹子越大，所以，过道中心的竹子，往往不会完全被压倒底，这样，就形成了一条奇特的穹形雪竹走廊，地上稍微有些湿，但回头一看，别有味道。

拍出穹形竹廊后，我们也常常在里边多呆会，里边比外面暖和，竹林和积雪挡住了大部分风和寒意，所谓别有洞天，我常常想到这个场景。

那时雪多，差不多每年都会这样的穹形走廊。

2，

竹子虽是四季常青的植物，但不同的季节，穿过有竹子列成的廊道，景观和乐趣大不相同。

与冬天雪后形成的穹形竹廊不同，春天是万物生长的季节，竹林里的各种小植物也蓬勃生长起来了。

春天雨后，竹林里廊道，两边都用篱笆围上了。

因为春天是笋生长的季节，一怕路上进竹园，不小心踩坏了尚未露出地面的新笋，二怕的是路人随手偷笋，影响竹子新旧更替。

虽然小孩通常会有偷笋的习惯，但这个过道周围的笋，要偷也是放学回家，瓣了偷藏在书包里带回家。

细村上的竹笋，于我们而言，更具观赏价值。

比如，我们几个小朋友，每次经过，都会观察，那个地方新笋冒尖了；那个地方的笋长高了。

或者，感叹，明明昨天见这儿长了一根大笋的，今天发现笋没了，大家都会可惜。

也许可惜的是新笋被偷，，也许可惜的是自己没偷却被人偷了。。。

春天以后，夏日渐长。

新笋长大，壳掉了下来，竹林地上一层，都是笋壳，连道上也会有。下雨之后，踩着笋壳走，感觉要比踩在地上不知舒服多少。

夏天，穿过由竹林围城的廊道，实在是一个惬意的享受过程。

故乡的夏天也是很难熬的，竹林本是故乡夏日白天休息乘凉的最佳去处。由竹林构成的廊道，当然也是避暑的好地方，何况又在河边上。

竹林之外，暑意升腾，而廊道里，却是凉意阵阵，温度要低上数度。

到了秋冬，竹林里的其他植物，开始叶黄叶落，而竹子的绿，也不再如往日般鲜亮蓬勃。

但廊道里，两边的竹林依然挡住了秋风，维系着廊道里的别有洞天。

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就这样，我们每天穿过这个短短的50米左右的廊道，上学放学，割草偷笋，打雪仗钻竹廊，渐渐长大，然后告别。

而故乡也发生了变化。如今村子还在，竹子还有几小簇，但竹林没有了，更不用说竹廊了。

原本畅流的河道几乎堰塞了，只剩下了些臭水和水花生等杂草。

每年春节我都会走过这里，但这里记忆中的一切都改变了。

仿佛从来没有存在过。连一张影像都没留下。

但它确实存在过，曾经是我成长的见证。

我也不知道如何自证自己成长的记忆了。。。。。。

我有些悲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