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蚂蚁洛洛和白猫波斯(下)
坐在白猫波斯的面前，蚂蚁洛洛仰起头来也仅仅只是模糊地看见白猫波斯的下巴。
“这样子地维持着一个抬头仰视他人的姿势是一件很辛苦的事情。”白猫波斯微微地一笑，然后将蚂蚁洛洛给抓了起来，放到了它面前的那一块光滑的石板上。
在这样的一块光滑的石板上，蚂蚁洛洛终于可以直接地与白猫波斯对视，它看见了白猫波斯脸上的一种平静与恬淡，它还看见了白猫波斯身上所有的雪白色的皮毛被白猫波斯舔得整整齐齐干干净净的。
“谢谢你，你是我这一辈子里面所遇到过的，最平静与温柔的动物。”蚂蚁洛洛说。
有关于白猫波斯到底是不是野猫这一个问题，蚂蚁洛洛与麻雀吱吱曾经是吵得不可开交。麻雀吱吱一直地将白猫波斯给称呼为“野猫”，认为不是人类家养的猫都是“野猫”，但是蚂蚁洛洛却不这么认为，蚂蚁洛洛认为白猫波斯是一非常有修养以及温柔的“白猫”，之所以蚂蚁洛洛认为白猫波斯是一只“白猫”的原因在于蚂蚁洛洛从来都没有到过人类的社会，所以它没有“家猫”与“野猫”的概念，它不知道在人类的世界里面与“野猫”这样子的概念所相对应的另一个概念叫做“家猫”，它只在心里面觉得“野猫”并不野，身上有着一种明显区别于森林里面所有原住民的气质。
这样子的一场“白猫”与“野猫”的争执到了最后，也就在蚂蚁洛洛情急之中冲口而出的一句：“你不也是一只野生的小麻雀”之下，草草地落下帷幕。
“我不知道你到底是想要知道一些什么？”白猫波斯一脸地平静地看着小蚂蚁洛洛，“据说你是一只雌性的小蚂蚁，在不久的将来或许会成长为一个全新的蚂蚁族群的蚁后，我的好朋友蜂后也的确是在我的跟前恳求着我教会你一些我原先在人类世界里面所学到的智慧，可是你到底想要我教会你什么样子的知识呢？”
白猫波斯的声音很好听，轻声细语地说：“如果你愿意向我学习一些来自于人类世界的知识，如果我是确实地掌握了这么地一种知识的话，我当然也是愿意传授给你的，就像你在和我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所告诉给我的那一些你和麻雀吱吱是如何成为好朋友的经过一样，你的故事使我感到了感动，我也从你的故事里面学会了善待身边的一些弱小的动物，并且还知道了真正的友情是多么地可贵。可是如果你不懂得向我开口发问，告诉我你想知道些什么的话，那么我将永运也不可能传授给你什么东西，因为我在人类世界那里待得太久了，如果我把我的所有的亲身经历都一一地告诉你的话，那么在你和我都听不到结局之前，我们的生命就会一一地终止。”
“我想知道你在人类世界那里是怎么生活的？”蚂蚁洛洛对白猫波斯说，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情绪在此刻影响了蚂蚁洛洛的心灵：人类世界，那是一个多么神秘和遥远的存在。在此刻的蚂蚁洛洛的心目中几乎是直接地将人类与神明给等同了起来，虽然说前不久的蚂蚁洛洛也曾经和麻雀吱吱一起在人类世界的城市里面游历过，但那也仅仅只是走马观花一般地经过和路过。
“饿就吃，困了就睡。这就是我在人类世界里面所过的生活。”白猫波斯微笑着说。
当然，白猫波斯是不会告诉蚂蚁洛洛它在人类世界里面的身价是如何地昂贵，每一餐的猫粮在商店里面是多么地昂贵…许多的事情对于蚂蚁洛洛而言根本就是天方夜谭，两个不同跨度的文明之间，原本就是没有可供于交流的一切基础的，就像是蚂蚁洛洛永远也不会知道电灯为什么会发光，而货币又为什么可以作用于交换食物和其它的物品一样。
“他们养你吗？为什么？”蚂蚁洛洛果然是露出了一脸的不可置信：“你能够为他们做什么吗？为什么他们会无条件地供给你所有一切的生活所需？”
“因为…他们喜欢我…”白猫波斯开始觉得蚂蚁洛洛的问题有点不好回答：“人类世界的很多人们都爱养宠物，而我就是他们的宠物。”
正当白猫波斯在心里面想着蚂蚁洛洛会不会再次向它发问“宠物”是什么，又该如何把回答蚂蚁洛洛的时候，蚂蚁洛洛却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说：“我知道，你被人类世界的人类所捕获了，可是人类却不喜欢把你当做食物，他们只喜欢吃你的猫屎。”
蚂蚁洛洛说：“我曾经听麻雀吱吱提起过，在很远很远的某一个人类的世界里，所有的猫都有着一个名字叫做麝香猫，它们被人类给关在牢固的铁笼子里面，每天人类都会喂给它们一种叫做咖啡的果实，然后它们所拉出来的猫屎被人类给收集起来，当做了人类的食物。据麻雀吱吱的很远很远的表亲说，许多的麝香猫都因为它们的猫屎给人类吃光了而死亡，它们也是在过着饿了就吃，困了就睡的生活。”
蚂蚁洛洛说：“难道白猫波斯你也是因为你的所有猫屎都被豢养着你的那一个名字叫做文学家的人类给吃光了，所以才得了重病，最后又被那一名吃屎的文学家给抛弃到了离人类世界很远很远的这座森林里来的吗？”
“也许你是正确的…亲爱的。”白猫波斯突然感到蚂蚁洛洛并不像是对人类世界一无所知的样子，尽管它也知道蚂蚁洛洛所说的一切是有许多错误的，但它还是很有礼貌地点了点头。
自从白猫波斯被它的那一个人类的文学家主人给抛弃到这一座森林以后，白猫波斯就很少会去为那一些与食物无关的事情去做更多的思考和想法了，虽然就连白猫波斯也不得不在心里面承认着自已原先的主人为了抛弃自己所做出来的种种努力：它的那位名字叫做文学家的主人整整用了两个礼拜的时间从居住的地方驱车来到了这里，将它给抛弃在这一座森林里面，原因仅仅只是因为每次的白猫波斯被抛弃于文学家家附近的时候，白猫波斯总是能够轻而易举地找到回家的路。
终于地，回家的路给断了，再也找不到曾经所熟悉的街道了。
白猫波斯的心里面突然有了一丝的伤感和舍不得，可是它还是很安静地看着小蚂蚁洛洛。
白猫波斯说：“其实…那个人类是我最好的朋友，就像你在和麻雀吱吱一样。”
“那么轻易地就被你所最信赖的朋友于你最危险的时刻给抛弃了，你恨你的那一个人类的朋友吗？”蚂蚁洛洛突然问了一个就连它自己都觉得有点不可思议的问题，因为就在前几天的日子里，它刚蜜蜂甜甜那里学来了有关于“爱”与“恨”的概念，也即是“喜欢采一朵花的花蜜”和“不喜欢采一朵花的花蜜”，此刻将“爱”与“恨”、“喜欢”与“不喜欢”等同到一起当做一个意思来使用，就连它自己都觉得有点不妥。
“为什么爱他或者恨他呢？”白猫波斯说：“当我还是人类世界里面的一名文学家的宠物的时候，他给了我所有的一切生活所必需的，居所、食物、还有关怀，甚至就连我每天所拉出来的猫屎他也会帮我给清理干净。”
“那是他们所爱吃的食物，不是吗？”蚂蚁洛洛惊奇地说：“难道你不正是因为你再也拉不出猫屎，所以才被那一名人类的文学家所抛弃的吗？”
“是这样子的…”白猫波斯有点哭笑不得地眨了眨眼睛，它之所以会被它的主人给抛弃了的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因为它怀孕了，经常地呕吐也吃不下任何的食物，也拉不出半粒猫屎，所以它的主人以为它生病了，于是就把它扔到了公园里面去，后来又扔到了水塘里，扔到了超市里…结果都被它找到了回家的路。现在的它一点也不想去提起自己从前的故事，因为每次回想起往事它都会感到哀伤不已。
“我总是觉得爱的本身比恨要好。”
很久，白猫波斯轻声地说，然后它把它的温柔的眼光从自己的四个正在嬉闹游戏的儿女的身上收了回来。
“当你里面充满了温暖地去关爱他人的时候，他人即使是不喜欢你，也不至于会伤害你；但是当你的心里面充满了仇恨地去看待这一个世界的时候，你就会发现你眼中的世界是一片灰暗，你仇恨他人，他人当然也就不会喜欢你，更甚至是和你一样地互相仇恨起来，于是你的生活就会因此而失去了快乐的色彩，你每天都会在你的心里面想着别人的种种不好，每天都在寻找着别人所说的话所做的事情的过失，以期可以达到打倒你所仇恨的对象的目的，可是你知道吗？你的对手不一定会把你的种种阴谋诡计给放在他的心上…也许，当你穷尽一生机关算尽到了最后，却发现了自己原来并不能够撼动你的对手半根毫毛，而别人却不像你一样心里面充满了仇恨，到了那个时候，…你就会因此而后悔着自已的一生原来不过仅仅只是为了仇恨而生存，而除了心里面的仇恨以及被心里面的种种仇恨所驱使而作出的许许多多不明智的行为举止之外，你的一生根本就是毫无意义。”
“这就是你在人类的世界里面所学到的智慧是吗？”小蚂蚁洛洛说：“刚才我在过来你这里的时候，我和麻雀吱吱打了一个赌，我说你一定不愿意回到人类的世界去，可是麻雀吱吱却说你一定会连做梦都想着要重新返回人类的世界去，你认为我们俩谁的说法是正确的呢？”
“这个问题很简单，我亲爱的小蚂蚁洛洛。”白猫波斯说：“如果是站在为我的儿女们着想的角度上出发的话，我必定会选择重新返回人类的世界中去，因为无论是谁在经历过文明的洗礼之后，还会愿意重新选择返回到野蛮和愚昧的世界中去；而如果是从我自己的角度上出发的话，我更宁愿是选择了留在这里，因为我已经是老了，再过不了多久生命就会走到了尽头，所以我更愿意放弃那一些原先是束缚着我的，许许多多的羁绊，而自由自在地生活在这么一座大森林里面，每天都只是单纯他为了生存而活着…饿了就去捕猎食物，累了就卧俯下来席地而睡，再也用不着去逢合着原先主人的意愿和喜好，不必去看他人的脸色而生存…”
“我只要一个很简单的答案。”蚂蚁洛洛一直低垂着的头突然间抬了起来，似乎是刚才已经昏睡过去，突然间被白猫波斯所惊醒：“我现在才知道蜜蜂甜甜为什么会这么啰嗦，它一定是每天都和你聊天，习惯于你的种种长篇大论。”
“可是我从来都只喜欢最简单的道理和最粗暴的方式。”蚂蚁洛洛说：“那就是和朋友成为朋友，把敌人给咬死，然后再把敌人当做食物给吃掉。”
“好吧，这就是我的答案。”白猫波斯说：“我更希望自已可以重新回到人类的世界去，带着我的四个孩子。”
“我不想向你解释这是为了什么。”白猫波斯对蚂蚁洛洛说：“因为向你解释任何的事情的原因都将会是一大篇的长篇大论。”
“天呐…”蚂蚁洛洛神情夸张地说：“如果我和你都是某一个人笔下的文学作品的角色的话，我一定会选择你来做为这一部文学作品的主角，因为你的每一句话都有可能会是一部漫长的心灵史。”
这个时候，白猫波斯的四个孩子突然一阵风似的疾驰出洞穴，身体矫健，动作敏捷。
“它们一起去狩猎了。”白猫波斯温和地笑了笑，生怕蚂蚁洛洛会被自己鼻孔的呼吸给刮飞了，于是把头扭到了一旁。
“它们知道什么是它们的天敌，什么又是它们的猎物吗？”蚂蚁洛洛说，“在这一座森林里面还有着许许多多未知的危险的存在，你就这么放心地任由它们出去狩猎？”
“它们的时候身体比你大好几千倍。”白猫波斯说：“蚂蚁洛洛都可以一个人独自外出觅食，它们为什么不可以？我是从来都没有教过它们猫族的天敌是什么的，但是它们全都懂得远远地离开那一些身体比它们更加强壮庞大的动物，懂得去咬死那一些比它们更加弱小的可以当做食物的动物，难道这还不够吗？”
“在这一个大森林里面生存，弱肉强食就是最基本的生存法则，还用得着人家教你更多吗？”
白猫波斯站了起来，深深地伸了一个懒腰，微笑着地对蚂蚁洛洛说：“蚂蚁洛洛，你陪我聊天聊了这么久了，肚子饿了吗？走吧，我们一起狩猎去吧！”
“可是，如果真的有那么的一天，你有机会可以重新返回人类世界去，你真的会回去吗？”蚂蚁洛洛说：“我始终都不知道你的确切的答案，你的说话每次都是模棱两可的。”
“难道你到现在还不明白吗？”白猫波斯伸出了它粉红色长满倒刺的舌头将蚂蚁洛洛卷了起来，然后小心翼翼地将蚂蚁洛洛放到自己的脖颈间：“就算是我们一家子现在有机会可以重返人类的世界，也不一定能够被人类所收养，而且，也并不是所有的家庭都可以一次性地收养五只波斯猫的，除非是特别特别地幸运地遇到了好人家，但是如果我会有这么幸运的话，也许也就不会被人类所抛弃了。”
白猫波斯说：“现在的我们如果是返回人类世界的话，顶多也只能够成为一群流落于街头的流浪猫，迟早都会成为人类餐桌上的一道美味佳肴。而在这里生活，我们得到了生存着的尊严，过着自由自在的日子，这难道还比不上在人类世界里面的街道上流浪，或者是被人类给料理成一道美味吗？”
2016-09-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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