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乾夕惕
王琴
第六节
新生 三喜临门（4）
“有件事， 我不知该不该告诉你。”外婆说。
“林妈，你照顾一下强子。”林妈是书蓉请来带强子的保姆，刚刚洗完了尿布进屋。
“强子，来，到林妈这儿来。”林妈说着，从外婆手里接过强子，坐到房间的另一头去了，月子里的孩子，还不适宜走到屋外。强子见到林妈来接手抱他，很高兴的样子。
“妈，什么事啊？”书蓉问道。
“你还记得许大哥吗？”
“你说的是盐城的许大哥？记得啊！”
“前几天，他找到何家，找到了我。我问他，怎么知道我在何家的，他说他去盐城找我们，你哥告诉他，我们都在扬州呢。何家嘛，他一打听就找到了。”
“他找我们干什么？”
“他……我…….哎，怎么说呢，说要当面谢谢你当年的救命之恩呢! 我告诉他你结婚生孩子了，正在月子里，不便回家。他听了似乎有点茫然，嘴里还说了句'晚了，晚了’。不知道是什意思。他祝贺你找了个好人家，祝贺你当妈妈了！还临时包了这贺仪，说是给孩子的。另外，他给我留下了一个地址，写在一张纸条上，我也忘记带来了，好像在南京的什么地方。他还说后会有期！”
“哦！这样啊！”书蓉回应道。书蓉打开贺仪红包，是几块现大洋。
书蓉不禁想起了几年前的一件小事。
盐城市边的步风镇上，程家大院。书蓉刚刚从私塾回来，还没有走到家。一位戴着鸭舌帽的先生走到她身边，急促地说，“小姐，帮忙，我帮你拿书包，有人问就说我是你家佣人，接你下学的。”书蓉抬头看了他一眼，来不及说什么，觉得他不像是个坏人，就把书包递给了他，加紧了步伐和这位先生往家走。还好，很快到家了。“有地方让我躲一躲吗？”一进家门，这位先生就急急忙地说。这时，书蓉母亲过来了，一看，“这不是许家大侄儿吗？”“婶婶，快点，找个地方让我藏身。”原来妈妈和他认识。书蓉打开厨房门，说，“你先进去，我到那边给你开一个小门。”原来厨房和正房之间有一不大的空隙，厨房有个门通着， 从正房可以开门让人进去，关上后，在厨房看不出有门的痕迹来。许先生迅速藏起身来。后面追赶的两个人真的到了门口，“就在这儿不见了，老太婆，看见有个男人进你家了吗？”“我到没有看见。”书蓉母亲回应说。
“给我搜！”一个满嘴黄牙的像个打手的人说。门边就离厨房不远，他们进了厨房，没有搜到，正要踏进正房，书蓉从里面出来说，“你们是要找那个穿长衫的人吗？我刚才下学，看他早拐进那边的巷子里了！”“好，去追！”两个人赶紧往书蓉所说的巷子追去。
风声鹤唳，盐城上下笼罩着追赶革命党人的气氛。书蓉和母亲一直不敢声张，做好饭也是只敢递进那个缝隙让许先生吃。好在里面还有张小床，是以前给做饭的张妈休息的。现在家道中落，张妈早已辞退。书蓉父亲带着哥哥正在外面忙乎生计上的事情，家里冷清得很。书蓉母亲递了一床被子和一些生活必需品给许先生，说，“许先生，先委屈你啦！”“谢谢姑妈， 给你们添麻烦啦！”
过了一天，风声没那么紧了。许先生准备离开，书蓉母亲好歹留他像样地吃了一顿晚饭。
席间许先生谈吐很是有趣，见多识广，学贯中西，书蓉听得十分入神。感觉听这一席话，胜读十年书。书蓉席间几乎没怎么说话。一是守规矩，二是觉得自己懂得太少。书蓉母亲吃完饭离开桌子，准备给许先生带点什么路上吃。饭桌上就剩下书蓉和许先生两个人时，许先生拿出一个小册子，递给书蓉说，“可以看一看， 看完销毁。”“啊！你是共产党！”书蓉瞄了一眼，她也听说了一点有关共产党的事情， 没想到许大哥就是共产党。
“表妹，谢谢你前几天机智地救了我，姑妈，谢谢你们，你们的救命之恩我没齿难忘。”许大哥临行前向姑妈和书蓉鞠了一躬，然后很快消失在夜幕里。
许大哥道了一声“再见！”就再没有了音讯。
书蓉在私塾读点书，虽说家道中落，也是大户人家闺女，女孩大了，想来提亲的人也不在少数。书蓉母亲一心要将女儿嫁到扬州，从来就不接待那些想来提亲的人。周围再有围在左右的男孩子，也无法打动一颗专门放眼盐城以外尤其是扬州的女孩子的心。“心大呢，无法靠近”，这样，书蓉的一颗高傲的心，将她周围的男孩子们都打发走了，这些男孩子们只有远视，只有服输。尽管书蓉涉事未深，眼光高远，其实心里也是会有一种渴望，一种期盼，一种自己也有点莫名的向往的。这次，许大哥过来避难，书蓉一见到他时就觉得似曾相识，否则也不会同意把自己的书包递给他。妈妈见到他后称他为“侄儿”，就让书蓉感觉心里有底，没有救错人。进而知道他是共产党，更对他刮目相看。许大哥个子高高，一表人才，谈吐不俗，书蓉见他后其实有点怦然心跳，尽管书蓉表面上似乎平静如水，不过许大哥在她心中留下了深刻印象，只是见面匆匆，后来也没有再见。书蓉问妈妈，他是表哥，是哪一房的亲戚，妈妈只是说，是远房侄儿。书蓉也就不便多问。
许大哥离开之后，书蓉读了小册子的内容，对于共产党有了一定的了解。后来不久书蓉便随母亲来到了扬州。在何宅里，书蓉也听学坤、学琳他们谈起过共产党。一个女孩家，又没有出去见过大世面，只是在自己的心中有了这颗种子，时不时地会掂量掂量。
妈妈讲到许大哥说的“晚了，晚了”时，书蓉心中不免又泛起了一点涟漪，不过她明白她的希禹才能给她目前这样相对安静的生活。
“知道了，妈妈！救人于危难之中是我们应该做的！”书蓉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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