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仓巷12号的故事（2）

王琴

一．一只自由飞翔的小鸟

水仓巷12号的老宅是我外公家的。不过我从来没有见过我的外公，据说军阀吴佩孚欣赏他的文才，曾用其作为文官，可惜英年早逝。这屋子可能就是当初他就任的时候置办下来的。那时家里东厢房里面的一个橱柜里储存着不少字画、古色古香的餐具等大概也是他在世时的喜好。

从水仓巷12号的大门进去，大门处有个门楼，接个小院，再过一道门便是正屋前的天井了。小院和正屋前的天井中间是一墙之隔，这门便是开在这墙中的。从这门进去经过一个天井便是正房。天井不小，算得上是个比较大的院子。这个天井对着堂屋的部分，地面是大平石头铺就的，而对着房间的部分则是小砖铺的，这小砖是立着铺的，铺出一行行的八字，路面已经凸凹不平。西房间窗对面靠着围墙垒砌了一个花坛，上面种了一颗枇杷树，每年结果。东房间窗对面靠着前面房子的墙则留了一块平地小花圃，里面还有万年青和天竹等常青植物。天竹每年过年时便结出漂亮的红果子，剪下枝来放在堂屋里的花瓶里。花坛和花圃里还有草本花如海棠花，鸡冠花，凤仙花等，这些花都是每年春发秋藏的，开花季节院子里这花接着那花开，漂亮得很。而这凤仙花可是很特别，我们将红花摘下来，捣碎，用布包在手指上，睡一觉指甲就变红了！正房是一座青砖小黑瓦大七架梁的一厅（堂屋）两房的大屋，两边还各有一厢房。每边的厢房前也有个小院，正房前的天井通往厢房的小院都有门，一边是六角小门洞，一边是装有可以开关的两扇门。正房后面还有一进正房，当时住着别人家，据说以前也是我们家的。后面这进房子公管了。听老人说，解放前，外公去世早，家里生活早已拮据，后面这进房子就典当出去了。解放后，我母亲为了支持国家公管房屋，用自己教书所得的工资将后面这栋房子赎了回来，交给政府公管。为此，我母亲被政府认定是家里老宅的继承人之一。

西厢房对面是厨房，西厢房有个后门通往一个大院子，这个大院子大约有200多平米呢！记得那时大人们带着我们在院子里种黄豆，西红柿，南瓜，红薯等。收获季节家里人人都要参加劳动。我舅母进门后，她还利用院子来养鸡，养兔。养鸡可以让全家人吃到鸡蛋和鸡，否则买起来可是有点贵的。养的长毛兔，剪的兔毛则可以去卖钱。我跟舅母一起给鸡切菜，一起去卖兔毛。院子里还有棵柿子树，每年可以吃到不少柿子。夏天我们和邻居的孩子们在柿子树下的草丛里捉蟋蟀，螳螂等。此院子有个门也是通往耿家巷的，是5号。不过此门成年不开，依稀记得那是个大木门，门后面有个大门栓，经年的风吹日晒，木门已经老旧了。门上的漆已经全部脱落，见到的是木头一丝丝的木纹，如果用手去敲门肯定会疼的。这门给我的感觉是和墙没有什么两样。我经常喜欢在院子里等待耿家巷7号世安同学或是她哥哥、妈妈出现在院子围墙的墙头上。他们经常从他们家爬上梯子将匾子放上墙头，在里面晒萝卜干、干菜或是粮食、豆子等。世安同学是我小学一个班级的同学，我们几乎每天上学和放学都是一路来一路去的。她起得比我早，早上通常都是她到我家来，等我一起走。有时我还在吃早饭，外婆给我梳着头，她总是很有耐心地等我一起走。（正如世安前天在读完我的上篇，在评论区写的，“……仿佛又回到了童年时光。数着、踏着街上的石块上学，蹦着、跨着街上的石块放学。就这样过来一年又一年。”）跟在墙头上的他们讲话似乎比平时更有趣。那个大院子在文革时期被别人家盖了私宅。从那时起，我们就没有了在大院子里玩的乐趣。

正房天井对面还有一个客座子。客座子是单独的一个拥有院落、厢房和正房的住处。从12号大门进去之后往右手拐，进个边门便是。

客座子的院子长方形的小天井南面的墙是我家和朱家的隔墙，地面的其它三面是砖埔的砖地，中间有一块泥土地。这块小小的泥土地给我们很大的空间。中间种了一棵枇杷树，靠最南面的墙边种了一棵玉簪花。土院靠砖地的三周种的是金针花。在其他的空地还中有凤仙花和鸡冠花等。

院子西面有个厢房，我们用来做厨房。对这个厨房，我比较熟悉，因为我们后来住到这客座子之后，我已经会在厨房做点事情了。当年烧的是煤炭炉，房间的一个角落里堆一些煤球，还有一些劈材。煤球直接从煤炭店买来，这些煤球鸡蛋大小，生火时需要先用纸，然后用木材引火，木材上面放上煤球。小时候我的任务就是在煤炭炉下面的风口处用用扇子使劲煽，稍大一些（约五、六年级时），我就会自己生火了。房间的另一面墙边放了一个旧柜子，就算碗橱了。我很喜欢那个碗橱，因为每顿有吃不完的菜什么的也都放在里面，而且它不高，我够得着。如果有时有些炒豆什么的，我想吃时就可以去吃一些。

客座子的正房是一间房间和一间堂屋构成的。正房朝南，朝南的一面堂屋全部是槅子门--上半段是玻璃镶嵌的，下半段是木制的门；房间也是下半段是木板，上面是整面的玻璃窗子。堂屋和房间之间也是槅子门隔开的。堂屋里放了一张大八仙桌，几条长凳，一张大学椅。房间里有一张床，一站柜和一张书桌。家里的摆设很简单，仅够我们的基本生活需要。上小学时，我曾是学习的小组长，负责我们小组放学后的学习。同学们愿意到我家的这个客座子里来学习、玩耍，没有大人来干扰。我们互相帮助（有时是互相代做作业），做完作业就跳皮筋等，玩得好不痛快！

妈妈在扬州农学院上班，每周六晚上下班才能回来，周日晚或周一清早又得离开家。舅舅也是忙着工作，两位婆婆忙家务事都忙不过来，家里还得用个保姆，我们称呼她老嬢嬢。大婆婆主管家中所有事情，还要管哥哥，她很忙；主要管我的二婆婆又不识字，从不对我施加任何压力；老嬢嬢更是啥事都会随着我。我自己感觉像一只自由自在的小鸟，在家里家外各处想飞到哪儿就飞到哪儿。只要在吃饭时能回到饭桌上，睡觉时能回到房间就可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