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表哥走了！

文     西山旦红

        春节刚过，燕表姐来到我家，谈起我的晓表哥最近情况不大好，“可能就这几天的事儿了”。

       虽然近几年不断有表哥生病、手术的消息传来，但总觉得不至于这样的结果。虽然说很严重了，也还是觉得不会这么快。昨日的朋友圈里看到了有个完全意想不到的朋友发了带有他的噩耗的帖子，才知道“事儿”已经来了！

                               朋友圈截图

              网上发的楼晓云的文章

      表哥姓楼讳名晓云，家里人都喊他“晓”，我大舅舅楼绛云先生之子。虽然排起来是表哥，实际上只差不到一岁，所以小时候还是一起玩的。

        因了舅舅“国民党军官”的关系，我们不能经常去他们家，只有逢年过节才会有见面聚会玩耍的机会。小学的时候，舅舅要他写字、画画，所以他的字写得很漂亮，也会画。我这个对书画有浓厚兴趣的只有远远地羡慕嫉妒恨而已。每次翻看他的练习功课我都有种自卑感——他的字和画是我尽力模仿的对象。

       晓表哥家的遭遇实在是太惨了：舅舅三天两头会被拉出去批斗，回家来也是带着写有“历史反革命”字号（这几个字是舅舅自己非常工整的写上去的）的袖标劳动生活。有次去他们家是晚饭后了，大会堂里正在开批斗会，只见舅舅被他们按着跪在台上（聪明的舅舅干脆把整个身体全部俯卧在台板上，这样他们就不会再暴力的往下按了）。会议结束后，表哥和表姐表妹都在哭泣，舅舅却拉起了胡琴唱起样板戏。他把家里精工雕刻的花床的面板都抹上石灰，用红纸贴上语录，这样他们就不会来砸了。

       尽管舅舅机智的抗争，可以减少“吃苦头”，但对许多事情却无法左右。比如说大量的书籍字画就被搬走了，原来挂满墙壁的吹拉弹唱一整套乐器也被收走了。

       表哥初中毕业后，就不可能继续读高中了。于是，为了避免强体力活，凭着有点书画技艺的长处，就去托人拜师学油漆。谁知道，这油漆中的“真漆”是会“虰”人的，表哥被虰的全身剧肿，所以就无法再学下去了。

       干了几年农活后遇到了改变命运的机会——七七年，国家恢复了高考，有机会考大学中专了！这原本是个天赐的良机。表哥是初中毕业，就参加了中专考试。可是，连续两届考试都达到了分数线，就因为“政审”通不过，愣是拿不到通知书！

       换了一般人，也就只好乖乖的回去种地了。可是表哥他们不！舅舅他们决定再搏一次，而且这次不考中专了，干脆报考大学！因为连续的复习自学，表哥已经把高中课业都完成了！而且上面对“政审”也逐渐放开了。于是第三年，表哥终于以优异成绩考上了复旦大学，更让人佩服的是，大学毕业那年又继续考上了中国社科院的研究生！这种励志行动在周边村子传为美谈，也大大激励了我们几个兄弟，引发了我家的“高考旋风”，我们四个兄弟都考上重点大学。

       此后的三四十年，我们都各奔前程，联系很少。记得我大学毕业前夕，也因为生病在家休养，晓表哥还给我写了信来鼓励我，帮我树立康复努力的信心。以后我也只知道表哥在省政府农村政策部门工作，还不时有“成家”、“高升”的消息传来，听说我省、我市的新农村建设，农业的发展都凝有他的心血。由于大家都很忙，逢年过节偶尔匆匆见一面，不得详细交流，以至于竟然连一张合影都找不到！

        翻检旧物，在相册里找到我们七八岁时的一张很小尺寸35毫米的合影（从前到后：表哥，我，我二弟）

       近几年，听说他的身体不好，还开过刀。但心里总是想，都还有机会，来日方长，总会有机会相见的。去年表哥以“副厅级”办了退休，我还想以后又会回到小时候那样相聚的场面。——小时候，我们一家和来自各路的亲戚聚集起来可以办一场家庭“春晚”。记得晓表哥一个人可以唱阿庆嫂、刁德一、胡司令，我们还有口琴、笛子、朗诵、唱歌等节目。那时候曾引来好多村里乡邻们前来围观。

       可如今，我的晓表哥居然这么匆匆地就走了！我还有很多想法没有与你交流，还有很多地方想与你一起去看看。

       现在想来，“来日方长”的想法千万不可有，想到见谁，想到做啥，就要尽快去实现。人们说的“想吃吃，想喝喝”、古人说的“及时行乐”真的很有道理，“珍惜眼前”真的很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