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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淑兰 | 春来归(小说)

母亲是一本厚厚的书,每一页都写满昨天的记忆往事,无论过去多久都是宝贵的一页。

一直以来,总想把这个埋藏在心底的故事写出来,总是无从着手。

这个故事就发生在我和母亲还有一位小战士身上。那是一段让我和母亲永远铭记的一段往事。

一九四三年,抗日的烽火燃遍了祖国的每个角落。

这年,我八岁。

故事发生在一个秋天的下午,我又偷偷地从家里溜出来,来到村后离土地庙不远的山坡上。我坐在草丛中,撕下母亲给缠在脚上的裹脚布,我感觉这裹脚的劳什子太折磨人,太痛苦,长长舒了一口气。我就不明白,好好的脚为何要裹起来呢?这是哪个乌龟王八蛋害人不浅的馊主意?

母亲也是小脚女人,勤劳善良又能干,每当发现我把脚上的布子撕下来时,总是严厉地训斥,然而,她嘴上虽然训斥,可心里却十分地痛怜我。

那天是我生日,正逢镇上大集,母亲拿来平时舍不得吃的几个鸡蛋,吩咐父亲到集市上去换些米面回来,好给我过生日。

父亲是本分的庄户人,从不惹事生非,可父亲去了集市之后,就再也没有回来。

母亲焦急万分,几经打听,才获悉了事情的原委。原来,集市上来了一支队伍,在撒传单,宣传抗日救国的道理,有人看见父亲跟着队伍走了。

母亲又气又恨,恨父亲无情无义,弃我们母女而去。

日本鬼子肆意烧杀抢掠,搅得狼烟四起,犯下了桩桩件件滔天罪行,乡亲们饱受战争的伤痛,处在了水深火热之中。

渐渐地,母亲对我父亲参军的事情也就欣然接受了,有所理解,并且佩服他是一个真男人,舍小家顾大家,觉得这是一件很光荣的事情,一个男人真正应该做的事情。

父亲参军后,家里就像少了顶梁柱,家里生活十分艰难,母亲就靠挖野菜度日,母女俩相依为命。有时,母亲还去富裕的人家干些缝缝补补,挣个仨板俩子补贴家用。母亲是个要强的人,不想让我受半点委屈,尽管我都八岁了……

母亲时常想念父亲,也时常备些供品,到土地庙里,祈求土地爷爷让共产党的队伍早日打败小日本鬼子,父亲平安归来,过那三亩地两头牛、老婆孩子热炕头的小日子。

我的快乐是简单的,无拘无束自由自在的,田野里更是放飞自我的乐园。

草丛中不时传出蝈蝈的叫声以及蚂蚱飞翔时摩擦翅膀的声音,我被小动物们所深深吸引,于是便来到草丛中捕捉它们。

我猫着腰捉得极为开心,不一会儿,手心里就攥满了“战利品”。当我正准备转身想回家时,突然发现前面灌木丛里,有一个人脑袋朝下,一动不动地趴在那里。我被吓得“哇”的一声大哭起来,丢下“战利品”,不顾一切地往家里奔去。

回到家里,一头扎到母亲怀里,身体还是直哆嗦。

待母亲问明原因后,搂着我安慰道:“好孩子别怕,也许是哪个伯伯干活累了,躺那休息。”

我睁大眼睛,仰着头辩解道:“不是的,我看得很清楚!”

娘说:“也许是要饭的吧,一时饿晕了。可怜呢,这年月,兵荒马乱的,到处都有要饭的。”母亲话音刚落,突然便又像是对我,又像是自言自语:“会不会是他回来了呢?走,快带妮去看看!”母亲快速跑到屋里,找出篮子,收拾上用来祭祀的供品,洋装进香,一探究竟。

此时,天色已近黄昏,母女俩沿着乡间小路,小心翼翼地缓缓前行。空旷的田野里,空无一人。

秋天的黄昏,很萧条,余辉和残阳,透出一股凄凉,萧瑟的风,吹落了那些经历了阳光和风雨的落叶。黄昏下的旷野里,幽静的山坡下,杂草在微风中摇动着,只有蛐蛐在不知疲惫地鸣叫着。这岁月,这荒野,到处弥漫着苦难的气息。

我拽着母亲的衣角,极为害怕,胆怯地说:“娘,咱回家吧?俺怕!”

“好孩子,不怕,有娘呢!”母亲虽嘴上这么说,自己又何尝不怕呢?一边胆战心惊地往前走,一边四下里张望着,当走到我指定的地方时,并没发现有人。

母亲拉着我快速走进庙里,将蓝子里的供品拿出来,正想放到供台上时,突然听到佛像后面有声音传出来,像是有人,她下意识地紧张起来,快速地一手拎着蓝子,一手拽着我就往外走。走着走着,忽然又停下了。

“娘,咋不走了?”我气喘吁吁不解地问。

“会不会是要饭的,躲在神像后边,饿了想找东西吃?”母亲像是自言自语又像对我说。边说边又转过身,慢慢地试探着往回走。

这并非是个讨饭的人,而是战士小李子。

队伍在前线连续作战,战斗打得异常激烈惨重,电台也被打坏了,与上级失去联系,眼看就要弹尽粮绝了,首长派通讯员小李子,迅速送出情报,请求上级支援。

小战士接到任务后,深知任务的艰巨,这关系到全体战友的生死存亡,他很快离开了战场。

翻山越岭,长途跋涉,肚子早已饿得前胸贴着后背了,体力也有些不支。走着走着,发现了一个村庄,本想过去找点东西吃,填补一下鸡肠辘辘的肚皮,正踏上一个陡峭的山坡,不小心脚下一滑,跌了下去,掉进灌木丛里,摔得晕厥了。

等到醒来时,天色已晚,他抬起头,发现附近有一土地庙,心想庙里是否有东西可以填补一下肚子?于是不顾痛疼,直奔庙门而去。

可是,他找来找去,却很失望,什么也没找到。正在这时,听到外面好像有人来,立刻躲到了佛像后面,看到进来的是我们母女,才放下心来。

当看到母亲篮子里的馍馍时,辘辘的饥肠更是叫得厉害,想讨口吃的,可又怕把我们娘俩给吓跑了。

我们娘俩猫着腰,既紧张又害怕,轻轻地又重新趋近了庙前。

我紧贴墙跟站着,母亲悄悄地贴着墙根向里慢慢地张望。

“老乡,不要怕,我不是坏人!”一个清脆和善的声音。

只见一个身材瘦弱、脸色腊黄,看上去疲惫不堪,而且年纪并不大的年轻人,正处在庙中央。

母亲见状,这才放心地站起身,拉着我一起进入庙中。

那人说完后,少气无力蜷曲地瘫坐在地上。母亲也随即蹲下来,问道:“你,这是怎么了?是饿了吧?”

“嗯,嗯……”小战士腼腆地不好意思地点点头,母亲马上从篮子里拿出馍馍递给他,“快吃吧,一定饿坏了。”

小战士接过馍,看着幼小的我,尽管饿但并不忍心吃,就顺手掰了一块给我。

“她不饿,你快吃吧!”母亲说。

看着小战士狼吞虎咽的样子,母亲想起了现不知在何处的丈夫,不觉一阵心酸,差一点掉下泪来。她抚摸着小战士的头,给他理了理凌乱的头发,又一次仔细地上下打量着他,突然看到小战士的腿好像在流血:“你的腿这是怎么了?”

“没事,摔破了点皮。”

母亲马上到供台上取来一把香灰给涂上,血很快就止住了。然后,又从衣服上撕下一绺布条给小战士包扎伤口。

小战士感动得不知说啥好,从心底涌出一股暖流。疲惫伤痛好像一下子没有了,他整了整衣服,然后一边流着泪,一边深深地向母亲躹了一躬:“多谢相助。”

“不要哭,不要哭,孩子,你这是要到哪里去?”母亲满脸的温柔,一边给他擦着泪,一边关切地问。“回我家吧,歇歇脚,喝口水吃了饭然后再走。”

“不,我有艰巨的任务,天亮之前必须完成。”说着,他便走出庙门,“我要走了。”然后用坚定的目光望着远方,一脸的凛然。

战争是残酷的,为了使命,不管面前有怎样的艰苦险阻,我们的战士,没有退缩可言。

小战士说完,又给母亲躹了一躬,然后转过身,大步流星地走出去,还边走边回头,不住地向我们招手致意。

母亲拉着我紧随其后,她总放心不下这个看上去还有些虚弱的小战士。

天已擦黑了。

暮色中,空旷的田野,越发显得沉静,远处的群山忽隐忽现。

暮色中的小战士,渐渐地走远,渐渐地消失在了夜的尽头。

雁南飞,雁南飞,雁叫声声心欲碎,且等春来归………

残酷的岁月,残酷的年代,好男儿保家卫国,舍弃家人走向抗日前线,不知何时归途。又有多少震撼心灵的故事,永远被传颂!

夜色愈发阴沉下来,天起风了!

我和母亲期盼着一个新黎明的降临……


作者简介:张淑兰,笔名:夜色阑珊,日照人,曾经从事教育工作,酷爱文学,喜欢安静,在众多报刊文学平台发表过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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