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慢慢的亮了，直到过了吃早饭的时间，大雨终是停了下来。只是河里的水流还是湍急，不时有东边山上的碎石，随着山谷间河水冲了下来，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不一会便消失不见了。但大家的房子是保住了，几乎没什么大的损伤。真是万幸啊，感谢老天爷保佑，感谢老祖宗保佑，大家包括在场的邻居们都双手合十，低声喃喃。不一会，金色的阳光透过云彩射了下来，将一丝丝温暖打在众人的身上，似乎听见了大家的祈祷，为大家来驱逐寒冷。天，慢慢的放开了，云彩全部消失不见了，整个天空，一片晴朗。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回家吧”，众人便迫不及待的往家走去，心里惦记的，自然是各自家的房子，都不知道里面成啥样了。董大爷一家进了院子，院子里积水倒不是很多了，推开正房木门，屋里还是有不少积水，一时间拥堵在地面上成了汪，渗不出去。土夯的地面，此刻已是一片泥泞，屋里的东西也乱七八糟的。不用吩咐，孩子们便一起行动起来、用铁锨的、用水瓢的，用瓦罐的，纷纷从屋里向门外倒水，大家齐心协力，也是用了将近一个多小时才把房间内的积水清理的差不多了。天气慢慢的热了起来，毕竟是六七月份的温度，说升，嗖的一下就热起来了。家人们的衣服都湿了，本来是昨晚被雨水淋湿了，加上收拾屋子这一折腾，本来就没干燥的衣服，彻底湿透了。换件干燥的衣服？家里怎么会有呢，好像从嫁过来，就没怎么扯过布做过衣服，就这几件衣服还老大穿完了老二穿，老二穿完了老三接着穿……以此类推，正在收拾屋子的徐大娘心里嘀咕着，一阵难过。“走，咱们去晒太阳去”，老三红此时虽未成年，但也已经是个十五六的半大姑娘了，她拉着弟弟妹妹们的小手，一起走到外面挨着墙根，一溜烟站直了摆开，就这样晒着暖暖的，同时还能晒着身上的衣服，“我真是太聪明了”，老三在心里美美的想着，不由连连得夸赞自己。可是，老三低头一瞅，自己的一身衣服，仔细数了数，竟然有三十六个布补丁，褂子十六个补丁，裤子足足有二十个补丁。不由得靠在屋墙上，一阵黯然神伤。“她大婶，在家吗？”，随着喊声，住在西院的葛大娘踱着碎步进了董家院子。“在呢”，徐大娘快步迎了出来，不用细看，只听声音就知道是西院葛大娘来了。“她大婶”，葛大娘边说边走到了正屋门前，“快，进屋”，葛大娘向徐大娘喊道。俩人进了屋，葛大娘小心翼翼的张开一直合拢的双臂，右手捏着一把细小的带着枯叶的树枝，里面夹着几块弱小微微冒着火星的木炭。“她大婶，我知道你家昨晚干柴垛被雨淋了，怕是做不了饭了，特意给你们送点火种，好生活做饭”，葛大娘说道。“太谢谢你了，还是她葛大娘心细，是个好邻居，是个好人啊！我这正愁着做饭呢”，徐大娘满脸的感激。“谢谢大娘”，正在晒太阳的孩子们齐刷刷的向葛大娘喊道。“不用谢，你们真是一群好孩子，我走啦，回家去哈”，葛大娘在孩子们的齐声感谢中，满意的走了。可是，做啥饭呢？火种是有了，家里可是没有多少粮了。徐大娘瞅了瞅墙角，墙角的袋子里是空的，没有余粮了，还有一口缸，缸里倒是还有二斤白面，是年初老大出嫁，老大婆家送来的，一直没舍得吃。昨晚淋了雨，孩子们受了惊，今天就当过年了，吃白面吧。徐大娘燃起了灶火，往锅里填了几瓢井水，等烧开了锅，徐大娘心里还是不舍得那些白面，思虑良久，还是用手小心地抓了两把白面，下在锅里，然后丢进去几棵前几天去山上挖的野菜。“什么味？”，老四鼻子好用，拉着姐姐妹妹的手跑了进来，齐溜溜的围着灶台，兴奋的看着。“是小麦的味道”，老三肯定的说，“对，是小麦粉”，老四凤儿边说边点点头。“饭熟喽”，徐大娘一边喊着还在忙碌的老二梅儿和当家的董大爷吃饭，一边给孩子们盛饭。“一人一碗，不准多吃”，其实锅里已经空了，徐大娘心里跟明镜似的。等大家都端起碗吃饭，徐大娘快速的往锅里添了一碗热水，用铲子在锅里铲了铲，然后盛在碗里，这一碗当然是徐大娘自己吃的。没办法，日子过的艰苦，孩子们小，要长身体，当家的是家里的顶梁柱，也不能饿肚子，那就只有委屈徐大娘自己了。“咦”，徐大娘端起碗，喝了一口，口里一阵舒软和面香，竟然喝出一个面疙瘩，徐大娘哪里舍得吃，面到嘴里又吐了出来，送进依偎在身边的小女儿的嘴里。“娘，吃”，小女儿萌萌的说，“乖，娘不吃，女儿吃”，徐大娘低声的说道，生怕家人们听见，会发现徐大娘的碗里，只有清水，没有稀饭。日子，总是要过的，徐大娘自言自语着，眼里泛起一片泪花。
作者简介：张守虎，五莲县作家协会会员，作品在《胶东散文》《远方文学》《都市头条》《黄河文艺》《王蒙文学》等书刊、公众号、网络文学发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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