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惚间,过了忙碌的秋收秋种,日子已是寒冬,青山上那漫山遍野的树木已是萧瑟,野菜、蘑菇,已无踪迹。耸立的橡子树上结满了的橡子,已经纷纷掉落,只有那一棵棵青松,为青山保留了最后一抹倔强的青色。
“快过年了,这日子天天过得紧巴巴的,总得想办法弄点钱过年呀”,董大爷心里想着。他在自家院子里远远地望着东山,小声地嘀咕着。
“有了”,董大爷一阵激动,转身朝屋里喊道:“老二,老二姑娘!”
“哎,来了。”二姑娘梅儿闻声来到院里问父亲:“爹,什么事啊?”
“二姑娘,这眼看快过年了,你看咱爷俩去山上砍点柴,挑去集市上卖了,换点钱给你们买点红头绳,再割点肉过年怎么样?”董大爷回道。
“啥?”一听有红头绳还有肉,梅儿连忙高兴地说道:“好啊,好啊!”
“走,咱这就去山上砍柴去”,董大爷扔给梅儿几根绳子,拿起两根扁担,拎着砍柴刀,爷俩往东山走去。
冬天的山上,最不缺的就是茅草和木柴,不时偶尔会遇到几只野兔,一听见人的脚步声,“嗖”的就跑掉了。
爷俩兴奋的一路疾走,过了蜿蜒曲折的羊肠小道,跨过两座山岭,来到山上,放眼往山下看去,山腰以下,是密密麻麻的梯田,两条小河从村边流过,一条经过村前,一条经过村后,好美的风景呀,梅儿不由得看呆了。父亲并没有喊她,任由她被山下的美景陶醉着。
“咔嚓,咔嚓!”父亲的砍柴声把梅儿惊醒,梅儿回过神来,连忙也行动起来。
梅儿把父亲砍好的木柴一根根放在地上的绳子上,摆放整齐,去除杂枝,爷俩做事情就是这么认真,做啥也要弄的板板正正的,自己看着也舒服,说不定这些柴还能卖个好价钱。
不知不觉,已经快天黑了,徐大娘在院子里望着青山的方向,正焦急呢,远远地看见两团黑影往眼前走来。
走近了一看,正是董大爷和梅儿爷俩。只见俩人每人挑了重重的一担柴,这寒冬腊月大冷的天,爷俩头上竟冒着丝丝的热气,额头上也流出了汗水。
“你们累坏了吧?”徐大娘关心地问道,董大爷没有回话,梅儿放下扁担,用手擦拭了一下额头的汗珠,回道:“娘,没事的,干这点活累不着俺!”
“老婆子,今晚给俺爷俩准备两个地瓜煎饼,明天早上我们去赶大集,把这些柴草卖了,换点钱过年!”
“嗯,快回屋里洗洗手,歇息一会儿吃晚饭吧!”徐大娘说道。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梅儿就被董大爷喊了起来,爷俩简单的吃了早饭,说是早饭,其实就是用地瓜干弄碎了做的稀粥。
刚开始,爷俩没觉得什么,一点也不累,想到能把木柴卖了换钱,想到红头绳,想到诱人的猪肉,似乎身上充满了力量。
可是,走的时间长了,回头已经看不见自己的村庄,爷俩的脚下越来越重,特别是翻上了坡顶,刺骨的寒风袭来,本来挑着扁担快要出汗的身上,顿如坠入冰窖,牙齿不由得咯吱起来。
爷俩的双脚,穿着薄薄的布鞋,你说棉鞋,爷俩就没见过,那个时代,如此偏远的农村,就连家里的被子,里面的棉花也是薄薄的,能吃饱肚子都是问题,穿棉鞋,是件很奢侈的事情。
“闺女,累不?”董大爷问道,其实董大爷更累,那根破旧的扁担,中间那条裂缝,不时的会夹着董大爷的肩膀,生疼。“这该死的扁担!”董大爷在心里暗骂。
“爹,俺不累!”梅儿回道,“就是有点口渴,你等我一下”,说完,梅儿身子一矮,放下扁担,转身去了不远山背面的山坳里,不一会就跑了回来,捧了一捧山坳里那已经结冰的冰渣子,递了一块给了董大爷,爷俩把冰渣子放进嘴里,嘎吱嘎吱嚼了起来,冰吃进肚子里化作水,也就不那么口渴了。
爷俩继续赶路,深一脚浅一脚,迎着北风摇摇晃晃的往集市奔去。梅儿的肩膀,早已被扁担磨的生疼,似乎已经磨破了皮,可是她不想跟爹说,一路上都是咬着牙硬撑着。
终于到了集市,集市并不大,但也很齐全,卖头花的、布鞋的、糖葫芦的,吆喝声此起彼伏。
爷俩找了个空地,把木柴放下,等待着有人来买。可是等了好久,也没有过来问的,董大爷也不吆喝,也不会吆喝,他本就是个少言寡语的人。
此时,已是半饷,爷俩的肚子已经咕咕噜响起来,摸了摸腰间带来的煎饼,却是全然没有心情吃。
“大爷,您这柴怎么卖?”终于有人过来问价了。
“五分钱一斤!”董大爷两眼带着期盼的目光看着来人说道。
“贵了呀,贵了!”来人边说边用手摸着爷俩的木柴。其实这柴值这个价,他心里明镜似的,只是嘴上故意压价的。
“啧啧,这柴真好啊!”又一个路人过来了,“只是可惜,我家今早上已经把柴买了。”
“大爷,您来晚了,今早上已经有好几波人来卖柴了”,后面这人说道。
“啊,我们这还是天不亮就往这走的,他们怎么会来那么早?”董大爷觉得不可思议。
第一个人笑了起来:“大爷,他们都是头天晚上半夜就往这走的啊,就为了早来能卖个好价钱!”
只见这两个买柴的人小声嘀咕了一阵,一起跟大爷说:“大爷,其实我们已经买了柴了,你看你能不能便宜点,我们俩一人再买一担柴,不然,你这卖不了,还得挑着回家去,您看三分钱一斤怎么样?”
“不卖,这价钱也太低了!”一边的梅儿气呼呼地说。
董大爷也一阵心疼,说道:“要不这样,四分钱怎么样,我这可是上好的木柴呢!”
“挑回去就挑回去,我们不卖了”,梅儿有点生气。
董大爷瞅了一眼梅儿,梅儿不再说话,董大爷望着俩买柴的人,可怜巴巴的等着对方回话。
那俩人对视了一眼,走在一边又嘀咕了一阵,回头跟董大爷说:“那行吧,四分钱,我们都要了!”
于是领着董大爷爷俩挑着木柴,找了个有杆秤的地方,用秤称了,梅儿的共一百二十斤,四块八毛钱,董大爷的一百五十斤,六块钱。
董大爷领着梅儿,给梅儿和姐姐妹妹们每人买了一根红头绳,割了一点猪肉,然后去了卖扁担的摊位前,看了一会新扁担,用手轻轻地抚摸了半天,终是舍不得花钱买新的,爷俩就准备回家了。
梅儿跟在父亲后面,爷俩腰间从家里带来的的煎饼也没吃,就往家赶去,虽说木柴卖了,红头绳也买了,猪肉也割了,可是爷俩总觉得有点失落,这些木柴毕竟是少卖了两块多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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