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忆父
◎文/王 琼
又到了一年一度的“寒衣节”，按照以往的惯例，作为出门外嫁的女儿都要回娘家给过世的亲人送御寒衣物，俗称“十一上坟”。
寒风又起枯叶黄，
衣棉皂蝶向天堂。
节节岁岁催人老，
伤心泪雨费彷徨。
婆爷过世的时候，由于年纪小，不太能记住事，所以没有太多的印象。只是记得家里很穷，婆爷的生活都不易。直到当父亲过世的时候，才觉得天塌人陷，才觉得以后再也没有人像他那样心疼我了，从此不再有心疼我的人了……真的就再也没有了……
今年上坟是我和两个弟弟姊妹三人，再加上上夜班回来的大侄子，一行四人上的坟。也是这么多年了，姊妹三人一块给过世的先人上坟还是头一次。以前有时候大弟弟在外打工不能同行，多数的时候是和小弟弟、小弟媳一块上坟的。小弟媳因长期在农村， 一些礼节上的礼数都懂，所以常常指点着我，看出嫁的女子应该拿什么东西，拿多少合适……所以有她，我心里踏实，不怕拿错东西或思考礼数不到等事情。今年她要上班，所以没有一起来祭奠先人，但在来之前已经叮嘱过了，所以如何上坟大家心里都有数。
农村拆迁，原来的村子不复存在了，原来先人的墓地在南坡，现在都搬迁到杨寨子村了。父亲也一样，新迁到这里。一进陵园，人来人往，络绎不绝。弟弟们说，现在上坟不能正日子来，人多车多，尤其是车，停的老远得步行好久才能走到陵园跟前。我们提前来就是想着人少不堵车，不过好像大家都是这么想的，虽不是正日子来的人也不少，还未到父亲的墓碑前，近处远处人来得早的有的已经开始烧了，送寒衣，送水果，送点心副食。送寒衣，送银票，时续时断式的传来女人的哭泣声，或大或小，或近或远，或高或低，或粗或细……基本上都是女人在哭诉，一般男人是不哭的，有时伤心过度最多抹抹眼泪，给亲人说几句知心叮咛的话。就这样不紧不慢中来到了族人的墓地前，父亲也葬埋在这里。
这里除了父亲，还有父亲的爷爷奶奶，父亲的爸爸妈妈，他们都在一横排，弟弟们提前备好的抹布把先人们的墓碑前前后后，左左右右，都认真细心的打扫干净，因父母是合墓，母亲健在，所以弟弟用硬纸板把墓碑上母亲的名字遮盖住，害怕时间长脱落，就用宽胶带封实。大弟弟吩咐着大家按辈分先后顺序安排着：压纸，上香蜡，上贡品，男左女右在各自墓门前把御寒衣品铺平铺展，把各种不同阴票次开，平分后放在寒衣上面，磕头点火，一边给先人说话，大致意思就是，让先人们放心，在世的人都过得很好，请勿惦记，把寒衣物品阴票送到，让先人敞开用，别舍不得，不够用了就托梦要，别可伶自己……看着弟弟们，大侄子忙活着，我早已经泪目欲绝……侄子心疼我，说姑妈别哭了，我爷他们好着呢，其实我听见娃的哭声了……
最后一个是父亲，压烧纸，摆贡品，点蜡上香，取衣铺衣，从内到外，从头到脚，次开各种不同面值的阴票，弟弟们点火开始给父亲送，我可怜的父亲，在他六十五岁的时候就离开了人世，离开了他的儿女们，我跪在父亲的墓碑前，泪如雨下……跪在墓碑前，身体紧贴碑前狭小的冰冷的地面，就好像抱着父亲冰冷的身体，想把自己的温暖传递给他，让他知道，他唯一的女儿很想很想他……跪在墓碑前，想亲手把衣物，银钱交到他手里，想拉着他的手，一遍一遍的叮嘱叮嘱他，如何穿，如何用……跪在墓碑前，想和他好好说说话，拉拉家常，说说母亲，说说娃们，说说单位的事，说说家里的事……跪在墓碑前，想告诉他儿子结婚了，儿媳很漂亮也很懂事，想告诉他，儿子结婚了，五十岁了，我也该歇歇了。很清晰的记得每每回到娘家，父亲再忙再累，都将儿子架到脖子上，东一条街西一条街的串着门子，喜眯眯地告诉街坊邻居们，这是我女子的娃，这是我外孙子。父亲，您的善良与包容令我钦佩，这点连当过校长的公公都无法做到，而你一介地道农民却做到了，我深知这是普通人的高尚，平凡人的荣耀！父亲，您对我儿子的好他都记得，后来他当兵复员回来后，第一时间就是给您上坟，那时您在南坡，当时儿子跪拜您的墓前，失声痛哭着说，为什么不等他回来，为什么不等他回来……自从他复员回来每到清明十一都来探望您，今天他有案子要办，再着您女婿说上坟有讲究，所以娃没有来，但娃心里一直都有您，他会记您的好，会记一辈子的……跪在墓前，女儿想叮嘱您，在那边照顾好您自己，还要照顾好爷爷奶奶，老老爷老老奶奶，虽然阴阳两隔，但血浓于水，我们的心永远在一起，在一起……
在焚烧时，火苗欢快飞舞似的，大弟弟说，父亲知道他娃都来看他了，高兴的跳舞呢。小弟弟说，姐姐，别哭了，今天是咱们和父亲相见的时刻，应该高兴。别哭哭啼啼的，现在日子好了，咱高高兴兴的，父亲看着咱高兴也就放心了。话虽如此，可是短暂后长期的分离的那种苦痛，是所有失去亲人的人一生的痛苦之源……
姊妹三人和大侄子恭恭敬敬给父亲及先人们磕了三个头后就匆匆离开了，带着不舍，带着下次的祈盼离开了陵园。别了，父亲，别了，先人们。愿天堂无恙，安好无欺，来年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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