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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奢华兴建到贷粮建塔——连泉寺碑石录

  连泉寺,位于口儿村南大梁阳坡;双泉沟以北;连泉顶以东的山间平台。《房山地名志》在口儿村一节记:“该村原有连泉禅寺,明景泰、正德年间重修。座东朝西,依山而建,现仅存遗址和石碑”。笔者于两千年初从口儿村南上连泉寺;2009年从金陵十字寺横向穿越到连泉寺;2017年由双泉沟北上连泉寺,完成三个方向的寻访。

连泉寺始建于明景泰辛未二(1451)年,至明嘉靖二十六(1548)年逐渐走向衰颓,大约维持了百年时间。房山连泉寺与幽岚山红螺险,均兴于明而颓于明。所不同的是,红螺险属于清修境界,而连泉寺则呈现由豪奢到衰败的过程。

 约四百五十年前断了香火的连泉寺,因年久加盗宝人的破坏,遗址早已是废墟一片。

从山门前遗存的十几级高台阶条石,可以看出当年寺院宏伟的气势。《房山地名志》所说“座东朝西”应该是个错记,从阶条石码放的方向看,连泉寺大体上还是属于座北朝南。 

遗址内除去树立的两方碑刻,最显眼的就是这个加杆石了。因为它没有没有什么价值可利用,所以还在原地耸立。

 连泉寺也曾经有过辉煌时期,《房山縣志》记有明代房山人郑民悅《登连泉寺》诗可为证。“梵宇清秋景倍赊,迴廊影转夕阳斜。炉烟风袅僧犹梦,庭叶霜飞菊自花。入座松涛鸣晚籁,横空雁阵逐归霞。临窗细向支朗语,法界茫茫一大家”。
  《重修大房山古刹连泉禅寺碑记》的碑阴,刻满寺内僧众名号。碑文右起第一至第四代住持名号,随后刻有住持十一人;首座一人;其余提點、都管、直岁、监司各职事名录。
连泉寺僧人以德、圆、悟、本排序,德字辈占据第一排,所刻住持多为德字辈。圆字辈排在德字以下,占据两排约七八十人。悟字辈排第三位,占据三排,约百来号人众。
本字辈排在下首,占据两排,约60余人。《重修大房山古刹连泉禅寺碑记》立于嘉靖八年,以碑文所记,大约有僧众二三百人。这也就符合郑民悅描述为“法界茫茫一大家”了。

  连泉寺最耀眼的遗迹是,《大房山连泉禅寺开山大善知识印宗能禅师檀越名记碑》。此碑为螭首龟趺,汉白玉质。碑高2.25米,宽0.78米。碑面密密麻麻刻满施善捐资人名号,竖刻32排、横刻排42名,约一百三十余众。

 另有两方残碑刻有捐资人名号,其中一碑刻有村庄名称,这对于研究村落名称的演化有重要的意义。上图刻有:安家庄、龙湾、北子草務、卢家垡、海子角、北村、西里石村、永乐里、贾河村、鲁村,还有个烛屍臺村。这些村名有的早已发生变化,是难得的历史资料。
 “大明国北京顺天府涿州房山县周口里临济正宗,大房山连泉禅寺開山大善知识、印宗能禅师檀越。南张客杨英”等施舍捐资人姓名碑记。

《重修大房山古刹连泉禅寺碑记》为方首方座板碑,碑高3.2米,宽0.9米。《重修大房山古刹连泉禅寺碑记》碑文下部文字风化不清,碑文多用异体字分辨异常困难。试录碑文如下:

“资善大夫、礼部尚书、前左春坊右谕,德经遾日讲,兼翰林院侍讲大学士李時。本山后学缁嗣太虚口口口。盖闻,释迦世尊蓨梵行于无量劫来證佛果于贤。劫之中周期,隆誕献瑞,祥光羡帝,感梦罕遇。金身灵鹫拈花,迦叶破顏顯二十八祖之蘭气口口口。初祖少室面壁,一根生花。缁分五派,各称一宗。临济、马祖独显高峰。灯灯续㷔,印印传心。利韧秉佛祖之威,權变魂硕为珠玉之珍。口口口関彰叢林之榜样。无量机缘,尽是水中捞月。诸经録论,今则明矣。岁之今朝景泰辛末二年,蕤賔月内,兹者开山第一代祖系山西万泉县吴姓门子也。舍爱離俗,拜礼尊师明公,明公讳静能。守尊一载,习阅地藏经執口口口问师曰地狱有无?师曰实有。又曰看经不了大事,因缘辞别。本师讫步游于南方,遂至终南忝大善知识。

东明、大潮二老,相接付兹传衣,遂付襌宗者也。辞师。遂詣北行至京畿西南,涿郡西北地,浩大房山也。前山游习大金章宗古墓,后望嵷嵿巅峰,分林拨木,至长盤石,垂足而上,四面口口,意中洒㦡,扟手坢出弥勒古迹。碑记此山号曰古刹连泉灵境,次度徒嗣数百余众。昼夜苦炼身心,创建佛殿,荘塑圣像,伽蓝祖殿,东西两口,方丈厨房廊廡修整。缁付法嗣无数,而上首弟子顺无牙鑑,无礙泉、无際等接其祖席。老祖迁于天顺七年,岁次癸未九月二十九日,安然游化圆寂归源。起建浮屠于丈室之后,传留诸子及十方檀信,永远供养接续。”

本山住持十数于代,各各下聊老祖之规成。晨夕焚香,上祝皇图巩固,下霑帝道遐昌。所以,兹今正德巳卯十四年大族之月,所谓有住持德進,观殿宇朽坏,椽檩损伤,天击紫涙雨漏金身毋怀口口口。能己身而糞寡,兹者進公,邀会合山同袍、法侣,共议计会。一言允之,各发诚心,普化十方檀越。数日,无穷重修,大耀宝殿。复金圣相佛身,初建山门禅室。重新雯修伽蓝祖殿,后造移门,完矣。备载,今于嘉靖岁次巳丑,八年正月内。兹与進公同命住持圆昂,偶然发心,恐失重修之次陈力之功。同義大众刊碑刻铭,遗传后进。曠劫远来接续临济正宗之者矣。

予曰:吾虚子平昔未到学人之地,并无智境开明。赖此老祖之捷径,託前置造。师公之厚德,备载之焉。言不敢繁,莫須云耳。

旹大明嘉靖八年,岁次巳丑中吕月,上瀚吉日立石,发心弟子德進、德全、圆昂、圆智、圆锐、圆隐、圆東、圆资、圆累、圆倫、圆安。

僧录司右阐教,满堂。衣钵清淳、清斌。徒孙,淨和、淨玶。

勅勅建大兴隆寺奉欽依住持,满常;僧会司僧会、常会。

房山县知县,程勉学。县丞,任璋。典吏,朱景铉。

此碑文撰书者只一个李字比较清晰,余下一字模糊不清。明代礼部尚书,前有李东阳,卒于正德十一年,后有李廷机,生于1542年,这中间李姓礼部尚书的只有李时。李时,字宗易,任丘人。弘治十五年进士,受编修。正德中,历侍读,右諭德,寻迁侍读学士。嘉靖三年,擢礼部右侍朗。寻代方献夫为尚书。虽然明代阁老有撰书碑文的惯例,但连泉寺并非敕赐,想获得礼部尚书撰写碑文不是件易事。投机取巧走上层,李时不收,中间人也不会少收银子的。

重修大房山古刹连泉禅寺碑记》立于嘉靖八年,时任房山知县程勉学、县丞任璋、典吏朱景铉大号刻于碑上。程勉学,宝鸡人,举人出身,明代任房山知县。任璋,陕西西安府、渭南人,明代贡监生,明代出任房山县丞。

从碑文中可知,明景泰辛未二年,山西万泉县吴姓门子,捨爱離俗遁入空门。正是这位“万泉吴氏子”,即为开山第一代祖师,又是本寺大檀越。修、建寺庙,一般都需募化集资。而连泉寺开山祖师,自担大檀越,类似的事非常罕见。“檀越”,简单说就是施主。如此说来,这位山西吴氏子是个富家子弟,自掏腰包、自称祖师。

他讫步游于南方,至终南获大善知识号。北行至京畿西南,涿郡西北地,号大房山也。前山有大金章宗古墓,西望连泉巅峰,感觉此地适合建寺修行。遂创建佛殿,荘塑圣像成为连泉寺开山之祖。这位开山之祖,类似当下的暴发户。有关他那个年代所刻碑文,均以全号刊刻,并时时处处以临济正宗自居。

早在唐宣宗时曾经有过“临济瞎驴”公案,“临济瞎驴”、临济喝,是临济义玄大师建立起来的禅风。他说自己的禅法在三圣之喝上灭却,是在提醒后人,自己过世后,不要再追风逐响,应该向一代新人的禅法上荐取自己。推陈出新,正是临济禅道千年不衰、长保活力、永具生机之所在。连泉寺开山之祖,没明白临济祖师的这点提醒。

  连泉寺所能见到僧塔,均为整体石雕覆钵塔,几乎每一位圆寂的僧塔均即有塔銘又有碑铭。笔者走访过上千座古塔,从唐、辽、金、明到清代绝大多数为砖石混合垒砌的墓塔。唯有连泉寺僧塔,是用整体原石雕凿而成,且塔身多刻佛像与装饰图案。
《大房山连泉禅寺住持常公寿铭》

盖闻,佛口鷲领弥勒住世古迹勝境数载,迷宗昔宛文殊化現。祖公印宗明教,接续重修连泉禅林,度徒百众人,各枡化旺盤寂。滅雙林,建造浮屠宝塔。兹者常公,祖贯系顺天府、固安县,当渠里,王蟒店周姓族门,赵氏之子也。父母善念,捨遵空门,于景泰年间捨税于连泉寺。出口弃俗,拜礼大善知识印宗能禅师,为受意明教法师。常公号寂安,于师上首弟子。昼夜勤劳,搬柴运水种蓮,精持戒律,赍守清规。向乃叢林之栋梁,实是僧中之领袖。大众保恁住持,于弘治年间领众焚修香火,圆寂于正德十一年,十二月二十九日,奄然口化寂口原。今者孝徒德進,蒙师训教之,恩无伸可报,会口口口口。普化檀那,辐辏贷粮建立浮屠宝塔。遗留后续,永远德春。

孝徒德進、法嗣圆月、重孙悟湛、悟力、悟定、悟景。

本山后学書记悟香撰。

嘉靖二十一年三月初九日,镌字匠,刘堂、刘章、刘玉、赵口。

这种奢华的作风影响整个寺院僧人,好大喜功、奢侈度日,对施主的捐资产生不利影响。从景泰二(1451)年,到正德十一(1517)年60余年时间,常公圆寂则需“贷粮”建塔了。

《大房山连泉寺建造倚公辞緣歸空靈塔碑记》

钦依内者汉经廠書文,大慈仁提點,雨天澤譔。

大兴隆寺临济正宗清虚道人,荣卉菴書丹。洪惟,

释氏源流,终无边际。法门最胜,梵胜莫测,一言难穷于事理,三藏无尽于华夷。圣贤出现,莫離于生死。凡夫幻軀,豈免于无常。生死之道,古今何切。谓连泉堂上,倚公有乃金貞呈宛平县刘珄子也。自珄巳来聪敏慈善,温良恭幻,面习儒拙而后释。昔有闾閻,士庶常闻。口開山师,索能禅师遗徒弟二代方公禅师。道学超群,事理口口。名闻诸方,声徧此土。由是,刘门将倚捨送出家,投公为师,法名德倚。頗通戒门精严,出类拔萃,尊为住持。率众焚修祝延。圣尊务物无增无减,是事有始有终。卒于嘉靖十三年十二月初口日,奄然顺世,忽行西昃。恭毘荐悼,殯殓窀穸。有徒住持圆隆,不胜剃度,訓诲之恩,命丁建方浮屠之塔。虽有相而为虚妄,然无心而不作佛是已。建塔请文助偈为记,用作远图,永贻后世知耳。

法徒圆隆、圆寿。法孙悟官、悟纪。重孙本春、本晓、本月、本文。

大明嘉靖二十六年岁次丁未孟夏吉日立石,镌字匠齐山、刘堂、刘章、刘玉、赵文口、赵增口。

至嘉靖二十六(1544)年,倚公圆寂所书碑文可知,“圣尊圣物无增无减”能守住本寺如前已属功莫大焉了。

  目前已知连泉寺历史资料,为景泰二年创建,接下来有成化二十三年萬緣和尚的塔銘记录。“辭世倡:百歲光隂一夢中,臨終撒手絕羅籠。今朝圓寂歸真際,蘊界空兮法界空。七十餘年老萬緣,四旬祝髮届連泉。自從識破娘生面,一點靈光照大千。成化二十三年四月八日”。

 成化之后有弘治九年明公觉塔銘,为第三代住持。
弘治年后还有嘉靖丁未年住持,倚公隐山靈塔塔銘。连泉寺碑文、塔銘,主要集中在嘉靖年间。这之后的隆庆年间只有郑民悅所作诗,尚可证明连泉寺还处于活跃中,隆庆以后已不见石刻文字出现。

隆庆年号始于1567年,仅维持了6年到1573年。郑民悅为隆庆年间举人,由此可以判断,连泉寺自景泰二(1451)年创建,自嘉靖到隆庆年间已经逐渐衰败,最长不过维持了约120年时间。

 连泉寺的碑石雕刻还是非常值得欣赏的,无论是动物、花卉均雕饰得活灵活现精彩无比。
难以理解的是,这种钱串图案也出现在佛教寺院中,钱串脑袋可能是其衰败的主要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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