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陈胜前
来源：《历史评论》2022年第3期
新石器时代晚期，质地坚硬、外观柔和的玉器作为一种石质人工制品，符合威望展示的社会历史情境。广泛用于祭祀的玉器同时拥有超越人的“神性”，正是基于威望与“神性”，社会首领构建起自己的权力。这种权力是通过物的“装饰”来获取的，不像青铜那样具有高度的强制性。
玉石时代是中国文明的滥觞时期，苏秉琦称之为“古国”阶段。按张忠培的说法，“古国”阶段的社会属性，属于“神王”时代。领袖通过祭祀及其他仪式垄断权力，玉是媒介。玉器的生产需要专业人员，玉的获取需要贸易交换与资源控制。社会资源控制有利于玉器生产，反过来说，玉器生产也再生产了社会资源的控制。“神王”时代的典型代表是良渚文明，不仅有葬玉丰富的高等级墓葬、规模宏大的城墙，以及环绕古城的聚落与稻田，还兴建了复杂的水利系统。这个时代还没有采用血缘世系来体现“神性”，首领的产生取决于个人威望，首领的更替则采取禅让制，这与玉的物性是一致的。
物性变迁与社会权力演化的对应，从一个角度让我们看到了中国文明的发展过程。中国文明发展的典型特征是原生性、长期性与融合性。它在青铜时代之前存在一个持续超过1500年的玉石时代，此时，复杂文明已经基本形成。作为文明基础的农业在距今1万年前后起源，随之出现了北方与长江中下游两个文明起源中心。中华文明是经过数千年缓慢孕育之后形成的，而不是受到外来影响突然产生的。玉石时代，文明率先在长江中下游地区起步，如良渚与石家河；次之，在北方如红山、石峁、陶寺形成第二波高潮，长江流域陷入低潮；最后，中原地区汇通融合，发展出中国古史记载的三代文明。
通过物性分析，我们有理由认为中国上古时代存在一个玉石时代，这也是中国上古文明发展史上一个特别值得注意的现象，它不仅代表中国早期文明独特的发展道路，而且很大程度上影响了后来的中国文化传统，乃至于中国人的文化性格——包容、和平、含蓄。
原题《早期中国社会权力演化的独特道路》，摘自《历史研究》2022年第2期
作者单位：中国人民大学历史学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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